河东
司徒凝冰窝在暖炕上,捂着鼻子嫌弃的瞄了一眼梁中元双手捧着的盒子,里头是一颗保存的还算新鲜的人头。
“我说你的人也太没有品位了,杀就杀了,还把人头带回来,幸亏是寒冬腊月,要不然早生一堆蛆了。”说着说着她就被自己恶心到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没吐出来。
在品位这件事情上,作为同门师兄的杨炎还是跟司徒凝冰很接近的,自己的手下做出这样没品的事情来,而且还被司徒凝冰当面嫌弃,让杨炎觉得很没面子。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捧着个木匣子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手下,骂道:“没听大小姐说么?!杀人就杀人,没事把人头带回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主子我故意吓唬她,她缺德事做多了怕见鬼!”从前杨炎没在口头上让过司徒凝冰,如今瞅准了俩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正司徒凝冰再无从前的威胁,愈发喜欢逞口舌之利。
主子之间的较劲,梁中元不敢参与,但又不得不回道:“公子恕罪,属下之所以带回陈王的人头,一来是想有个实证,二来是想求公子和大小姐赏一个恩典。”若是从前,这话打死他都不敢在杨炎面前说,他这样的人,除非死,不然这辈子都要替主子卖命,哪敢有旁的奢想,只是这回为了云雀,他想搏一搏!
“哦?你有事求我?”司徒凝冰意外的瞧了梁中元一眼,似笑非笑的道:“虽然我跟你家主子和解了,但你到底是他的人,能求着我什么?”
梁中元不敢答话,抬头瞧了杨炎一眼。
杨炎不耐烦的道:“大小姐问你话,你直说就是。”
得了他的许可,梁中元方才深吸一口气,四平八稳的说道:“属下斗胆想向大小姐求娶云雀,还请公子和大小姐成全!”
这回司徒凝冰还未开口说话,杨炎已皱着眉道:“云雀是谁?”他这话却不是问梁中元,而是问司徒凝冰。
司徒凝冰倒是丝毫没有意外,随口回道:“就是我派去假扮玉荷的细作。”
杨炎回忆了一下玉荷的长相,颇有些不满的对梁中元道:“你是没见过女人?我手下比她美貌的有不是没有,你怎么偏瞧上了她?”虽然跟司徒凝冰和解了,但杨炎事事喜欢压司徒凝冰一头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对自己手下瞧上司徒凝冰的手下这种事,只觉得十分丢脸。
司徒凝冰最知道他的性子,左右装了这么久的孙子,也不在乎再多装这一回,主动给梁中元解围道:“不是他瞧上了云雀,是云雀瞧上了他,那丫头死缠烂打,三十六计、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这才勉勉强强骗得你这属下答应娶她。”司徒凝冰一双剪水秋眸,忽闪忽闪的瞧着杨炎,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你就瞧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成全了她罢。”左右她也活不长了,底下人迟早得有个归宿,既然云雀求到了她面前,她这做主子的总该为她做一回主,权当是云雀完成任务的奖赏,至于到底她是怎么把梁中元忽悠到手的,并不重要,总之让云雀成为梁大嫂才是重点。
尽管明知司徒凝冰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杨炎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好罢,瞧在你的面子上,这桩婚事我应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司徒凝冰给他面子,他自然也要礼尚往来,否则,他这师妹又岂是好相与的?
成全了手下两人的婚事,杨炎好像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下还有一堆人,而他很快就要死了,这堆人的归属倒是个问题,毕竟是自己的一番心血,若不妥善安置,到头来便宜了别人,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小心里阴暗的杨炎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冰姬,你打算怎么安置你手下的人?”杨炎在司徒凝冰面前已经懒得动脑子了,在知道了她苦心布了十多年的局,而他充其量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之后,杨炎彻底服了,司徒凝冰叫他知道了,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无论后天怎么努力,他始终无法超越。所以,他索性放弃了超越,反而落得一身轻松,还能借着自己棋子的身份,时不时踩她两脚,而她为了整盘棋,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这种感觉……杨炎总算明白为何当初司徒凝冰老爱和那人对着干,除了天生反骨之外,这种“我对你还有用,你不能把握怎么样”的感觉着实叫人心情舒畅。
司徒凝冰闻言倒是有些吃惊的瞧了杨炎一眼,杨炎总觉得她的目光里有一种,“你是不是被雷劈了”的不可思议。
他没猜错,司徒凝冰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以她对自己这位师兄的了解,自己手下全死光了,他也不会在乎,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死后手下人的出路问题了?
不过司徒凝冰到底没将实话说出口,很快收敛了自己吃惊的眼神,实话实说道:“我打算交给李嘉懿。”既然都要一起死了,似这样的小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何况杨炎的性情最是敏感,若为这样的事情欺骗他,万一叫他发现了,一怒之下真跟她同归于尽,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杨炎一听到李嘉懿三个字就是一皱眉,那神情活像是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他有恃无恐的向司徒凝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已经把天下都送给了李嘉懿,难道这还不够,你爹娘好歹生了你,为何不把这些人留给司徒氏傍身?你就这么信得过李嘉懿?万一你不在了,他拿司徒氏开刀怎么办?”司徒凝冰手下的那些人,他都暗暗羡慕过,竟然便宜了李嘉懿!
司徒凝冰蹙眉沉默了片刻,这才用一种似叹息一般的声音说道:“我就是信不过,才要留给他。”她的声音很轻,杨炎差点儿没听清,支愣着耳朵好不容易将她的话听清楚了,杨炎却愣住了。不知怎么的,听到司徒凝冰说出这样的话,他却高兴不起来,胸口闷闷的,好像堵了一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