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要了个当归斑鸠汤,下的是当地的云丝细面。罐子一开盖就香气扑鼻,里面汤色浅棕,只有表面浮一层很薄的油花。
尝一口,醇香温厚,药材与肉类很搭。料头也炆得骨酥肉烂,直接嚼下肚都可以。
闻到香气扑鼻,三头钻风兽也不会亏待自己,同样点东西吃。这里是妖国,妖怪在城镇用饭的场景稀松平常,为了照顾它们的大嘴,摊主给它们端上来的就不是罐子而是敞口大碗。
这些羊果然杂食,啃起小斑鸠来咔吱咔吱一口一个,还要老板再加菜。
贺灵川稀里胡噜干掉一罐,人家已经喝完了三碗。他抬手又要了另一种口味的罐罐汤,这回是就着烫面小糖饼吃。
甜配咸,味道十分有趣。
更妙的是这棚子就在方才他进过的药铺对面。
吃第二个小糖饼时,他就看到药铺大掌柜出来了,匆匆往外走。
贺灵川笑了,抬起胳膊做了个手势。
路人见了也只以为他跟谁打招呼,其实树上有只乌鸦振翅,扑噜噜跟上那位大掌柜。
现成的眼线,不用白不用。
芝田乡到处都是乌鸦,也没人会特意留意它的举动。
贺灵川这才问摊子老板:「再来两个糖饼,打包。对了,这烁金堂好大的门面,请问它东家是谁?」
「友田镇谁不知道,这是李家的产业。」
贺灵川哦了一声:「原来是李家。」
饭后,他到友田镇的药市去走走。
难得遇到一个药材批发地,他不得趁机补充库存?只是伶光不在,贺灵川自己的品控就把握得不好。
这样走走逛逛买买,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
贺灵川回客栈待了一个多时辰,焦玉才趁着月色返回。
「如何?」
「我查了乡署的帐簿,略掉老死和病死的,去年冬天伤亡的少壮有七人,失踪有三人,还有两支过路商队上报自家伙计急症病死。」它顿了一下,「这是人类的。」
「妖族么,死的就是那一窝毫猪妖了。有两只妖怪进入乡镇求医,因此记录在案,其他的都不清楚。」
是啊,妖怪不来求医,谁知道它们受过伤?
贺灵川摇头:「从官方记录真看不出东西,难怪伏山季办不好这个案子。幕后人对官家太了解了。」
他转述药堂之行,焦玉听了即道:「这窝毫猪的领地除了水源和药草,现在还多了个石络矿脉,资源真是丰富。」
「怀璧
其罪。」贺灵川道,「看来我们的怀疑对象,不仅是李王涂三家了。」
他已经打听过,那三家都是做药材生意的。
而石络在本地鲜有人知,这几家大户或许都未涉猎。
他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但我有一事没想通:凶手既然掌握我们的行踪,为何不等我们离开友田镇或者芝田乡再动手?」
「是啊,这样急吼吼地伏击我们,一旦失败,反而暴露它们就在附近活动的事实。」焦玉问他,「你现在打算怎办?」
「先把水搅浑,说不定大鱼自现。」贺灵川对它道,「焦大人,麻烦你把李大户找来。」
「现在?」天很黑了。
「对,现在。」贺灵川肯定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焦玉是个行动派,果然不到两刻钟时间就把李大户找了过来。
李大户从睡梦中被挖起来,虽然穿戴整齐,但眼角挂屎,呵欠连天。他今年五十七了,尽管平时小心保养,精力也远不如年轻人。
太子特使竟然连夜喊他上门,他心里就一直打鼓。始终旁敲侧击问焦玉,还有没有别人同去?
能把买卖做到这么大,哪个人手底下是真正干净的?
如果陈年旧事都被扒拉出来,那.....
他正觉忐忑,贺灵川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一张字条,当面展开来给他看:
「有人检举你。」
......
次日,寅时末。
白石县令刚梦到自己升了官,办烧尾宴受众人捧贺,就被家中老仆无情唤醒:
「大人,李大户和王大户求见。」
「现在?」白石县令揉着眼,望见窗外天还没亮,不由得气恼,「他俩疯了么!」
「他们说,与什么信使案有关。」
信使?县令坐在床上懵了半天,一点一点回神,才想起灵虚城的信使失踪案。
他打心眼儿里就不认为,芝田乡和这桩案子能扯上什么关系,这两天就没多想。怎么这两个大户心急火燎跑来找他?
「让他们去书房候着。」
两刻钟后,李、王两位乡贤都喝完一盏茶水了,白石县令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