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我叫茵茵, 詹茵茵。”
赵时宪的呼吸突然停滞了,那一瞬间,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茵茵。
彼时的她, 也曾经那么温柔地告诉自己她的名字。原本沉寂如渊的心,也就在那时渐渐波动了。
属于医院的味道漂浮在周围,消散在这醇和的晨风里,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眼中似乎只看见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怎么啦?”詹茵茵莫名抬起头来, 望向了他的眼睛, 试探着问道, “大人?”
茵茵也是这么叫他的,大人, 大人, 大人,将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老长, 好像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
赵时宪的眼底升起一团温温的火,直直凝视着她。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望着面前陌生的容颜,却又开始矛盾了起来,为什么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把她当成茵茵,分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样貌不同, 性格也不同, 可是为什么却是一样的名字……
思前想后,赵时宪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蒲公英的事情。”
詹茵茵很自然道:“剧本里有这一场啊,可能是我记得太深刻,连做梦都梦见了……”
这个回答一出,赵时宪的眼神便顿时坠落进深深的湖底,看不见一丝涟漪和彷徨。
詹茵茵没看见他的反应,又补了一句:“还是前几天刚拍的,当时为了搜集蒲公英,可把道具哥哥给气死了,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大把,山风一吹就全飞了,你说那个男主是不是没事找事脑子抽筋,没事玩什么花样蒲公英?”
赵时宪脸一黑,莫名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语调:“为所爱之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你这种人又怎么会懂呢?”
“啧啧啧,大人这么生气干什么?又不是在说你。”詹茵茵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安慰的姿态。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梦了。”赵时宪突然道。
“???”詹茵茵瞪大了眼睛,一脸懵比,“现在做梦犯法了吗?”
赵时宪冷着脸:“总之,以后不允许做这样的梦。”
詹茵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哦哟,大人这么生气,是不是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给船上的那位姑娘。”
“瞎说什么。”
“肯定有,你看看你自己的反应!”詹茵茵一边笑一边逗他,“只许州官放蒲公英,不许百姓做梦!”
赵时宪正要出声教训她一番。
门外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响动,随后便有人走了进来,这个时候谁会来看她?詹茵茵拨开了赵时宪,将头探了过去,“谁呀……”
看清楚来人之后,詹茵茵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了她的身后,果然,弟弟也来了。
迎面而来的中年女人,抹着一口艳红色的唇,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裙子,拎着个MK的黑色手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即使打扮看上去算是年轻,却难以掩盖脸上日渐衰老的皱纹。
身后跟着个一身潮牌的小男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还没柜子高,已经开始用鼻孔看人了,也不喊她,就站在母亲身后,冷冷看着床上的人。
詹茵茵清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妈,你怎么来了?”
“家里离安阳市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听说你出事了,妈能不过来吗?”谭雪梅将手中带来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坐在了她的床边上,执起了她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苦,也不知道小心点,怎么就碰上车祸了呢,让娘遇到那个杀千刀的司机,非打死他不可!”
詹茵茵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赵时宪的面色忽然有些尴尬,转过身去,准备悄悄开溜。
谭雪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问女儿:“那是谁?”
詹茵茵看了一眼还在别人身体里的赵时宪,想到他刚才连做梦都不让自己做,一时兴起,报复道:“肇事司机。”
谭雪梅顿时怒火中烧,起身拿着包包就朝他走过去,瞪圆了眼睛骂道:“原来就是你这个杀千刀的啊!你长没长眼睛,会不会好好开车!不会开车你开什么车!你开什么车!”
不等赵时宪反应过来,谭雪梅已经将包朝他身上打去,她本身下手就重,赵时宪也不躲,雨点一样的攻击砸在他身上,一边打一边骂,全然没有任何风度。
赵时宪又不好躲,就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骂,只是时不时伸出手来挡一下脸,从缝隙中,隐约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煤炭。
病床上的詹茵茵穿着一身病号服,一边看一边偷笑,偷着偷着憋不住了,又开始大笑了起来,开始鼓掌。
“哈哈哈哈哈哈!打得好!”
还瞎指挥:“攻他下盘!”
一边挨打,赵时宪一边还抽出时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面对这样可怕的眼神,詹茵茵立马噤了声,双手并拢,装成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劝道:“妈!算了!”
大概也是觉得打累了,谭雪梅停下了手,指着他:“你可别跑了。”
然后坐到詹茵茵身边来,和她说着悄悄话:“茵茵我跟你说,这人看上去倒是个厚道人,你可要多跟他要点赔偿金,妈都已经替你算过了,这医疗费先不提,交通事故精神抚慰金起码得赔个十来万吧?还有误工费起码五万,其他的护理费你再自己算一下,哦对了还有伙食费……”
“……”詹茵茵有点无语,“我又没构成伤残,哪能赔这么多钱。”
谭雪梅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厚不下脸皮妈来替你要!妈可不嫌钱多。”
“行了行了,是不是又缺钱用了。”詹茵茵掏出手机,点开手机银行,问道,“这次缺多少?”
谭雪梅立马变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凑过来道:“你弟弟最近上补习班,你给个两万就行了,也不用太多,反正你拿到赔偿金之后也能补上。”
赔偿金赔偿金,满脑子都是赔偿金。
“算了,只要你别又拿着这个钱买奢侈品就行。”詹茵茵看了看一旁眼神冷漠的弟弟,深吸了一口气,给她转了钱,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在剧组一个月工资也就八千,你三天两头的这样,我真是一点余钱都存不下来了,你以后还是试着找个工作吧,也费不了多大事。”
“你那不是包吃包住吗?又不用花什么多余的钱,能省点就省点,你弟弟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妈没本事,年纪又大了,还不得指望你啊。”谭雪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行,看你没事妈就放心了,给你买了水果,记得吃啊,你弟弟还要赶回去上补习班,妈先走了啊。”
“嗯。”詹茵茵应了一声,看了看弟弟,出声道,“元元,你都不叫一声姐姐吗?”
弟弟白了她一眼,拽着母亲的袖子就要出去。
谭雪梅大概也是觉得尴尬,讪讪一笑,拉着孩子就出了门。
一直到走廊的时候,谭雪梅才低下头问儿子:“你怎么都不叫姐姐?”
十岁的小男孩眼神冷漠,奶声奶气道:“她好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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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人走了,赵时宪才又走了过来,坐在了刚才谭雪梅坐过的地方,冷巴巴道。
“你方才是不是诚心的。”
“哪有?”詹茵茵瑟缩在一旁,强词夺理道,“我那不是看你很久没有体验过和人交流的感觉,又被埋了那么多年,帮你活动活动筋骨嘛!”
赵时宪勾唇,露出鄙夷的神色来,自言自语:“我方才竟然还将你当成茵茵,大概是疯了。”
“什么叫当成茵茵,我本来就是茵茵啊。”詹茵茵瞥了他一眼,将母亲刚才放在一边的袋子拿了过来,在里面翻弄着,果然有她爱吃的火龙果和丑橘,还有几个苹果。
赵时宪瞥了一眼,用下巴指着苹果问道:“此物可是林檎?”
“什么?”
没听明白的詹茵茵看着那几个苹果,有点茫然,但是她又不想让赵时宪觉得自己很无知。
于是悄悄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林檎两个字,找到资料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据《齐民要术》记载,一千多年以前,我国开始将苹果称为“林檎”,《宋书·谢灵运传》有云,“琵琶林檎,带谷映渚。”此物虽不伤脾,多食令人发热,以其味涩性温也。其核食之烦心,助火可知。”
然后放下手机,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果然,赵时宪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起来,“想不到,你也博涉经史,并非是我想象中的草包。”
“那是自然。”詹茵茵昂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他,“天底下就没有我詹茵茵不知道的事情!”
赵时宪突然摆正了身子,露出一副“你不谦卑”的神情,批评道:“在下连中三元,况且不敢说出这等大话,你若真有这等本事,我倒是要来考考你。”
“尽管考。”詹茵茵沾沾自喜,将手机放在了被子下面,露出一个小角角。
赵时宪道:“《鬼谷子》有云,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下句为何?”
詹茵茵迅速打开浏览器,拿出了当年在课堂上玩手机躲班主任的气势,眯着眼睛念道:“量权不审,不知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赵时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开开合合的嘴,一时怔忪。
然而他只是正了正色,淡声道:“何意?”
“古时候,那些善于处理天下纠纷又善于操纵天下局势的人,一定能准确地把握天下政治形势的变化,善于揣测诸侯国国王的内心。”詹茵茵低垂着眼眸,一边偷看,一边念,还一边注意他的脸色。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大喊一声老师来了!她一定吓得立刻交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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