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交出手机,缴械投降。
“青龙七宿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那白虎呢?”
“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
詹茵茵看了看百度百科里的那个觜字,不认识,迅速复制,查询了一下后继续念道:“觜火猴、参水猿。”
好在赵时宪没有要继续折磨她的意思,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由衷地赞美道:“是我输了,甘拜下风,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才华超众之人。”
而詹茵茵只是谦逊地笑了笑,并回答:“小女不才,略通一二。”
很多年后,赵时宪学会了使用手机,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发了个短信,没有什么太多复杂的语言,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无耻。
道尽了他内心的鄙夷和被骗的耻辱。
*
詹茵茵从那袋子老妈带过来的食物中扒拉了半天,最终发现,除了水果之外,她居然还放了一堆泡面和乱七八糟的零食,试问是亲妈吗?
不应该用保温桶盛满她亲手做的家常菜,然后嘱咐她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吗?居然给她准备了这么多的泡面!
不过她妈一向不爱下厨,能给她带些吃的已经是额手称庆了。
詹茵茵将那泡面从袋子里嫌弃地拎了出来,放在了一边,然后对赵时宪说:“我们来点外卖吧,你以前最爱吃什么?不过像你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吃祭品……”
赵时宪看着她单独放在一边的泡面,求知欲旺盛地问道:“那是什么。”
詹茵茵正要告诉他是垃圾食品,突然灵光一现,偏过头,严肃道:“这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东西,你要不要尝一下?”
赵时宪半信半疑,回道:“也好,那便尝一下。”
詹茵茵迅速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开水,撕开泡面的盖子,取出里面的调料包一一挤了进去,然后将水倒了进去,不多时,病房里便飘来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其实詹茵茵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泡面会这么香?
赵时宪拿起叉子试探性地吃了第一口、第二口,然后便露出了惊喜的眼神,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端着空碗问:“还有吗?”
詹茵茵又给他泡了一碗。
优雅吃完。
“还有吗?”
又给他泡了一碗。
生生把一碗泡面吃出了炊金馔玉的感觉。
詹茵茵慢悠悠啃着苹果,看着坐在床头那个吃泡面吃的津津有味的人,心想这是多少年没吃过饭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哦,真的是有很多年了……
甚至是以百为单位来计算了。
“大人,你这样就不怕吃坏肚子吗?”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詹茵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时宪边动作优雅地吃着泡面,边淡声道:“无妨,坏的也不是我的肚子。”
哦……他现在还附在肇事司机身上,难怪有恃无恐。
詹茵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瞥向了那碗泡面,忽然道:“我妈她,一直都是这么对我的。”
赵时宪没有接话,只是一边吃,一边听着。
詹茵茵望着那碗面的眼神里突然泛了些光泽,带着些以往从未有过的彷徨感,“我爸爸做的菜很好吃,小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我做好饭送到学校里去,同学们都可羡慕我了,不像我妈,每次只要她在家,就给我煮泡面吃。后来我妈受不了爸爸工资低,就改嫁了,跟着外地一个很有钱的人走了,爸爸日渐消沉,最后生了病去世了。”
赵时宪手上一顿,泡面的热气冲上了他的眼眶,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后来那个有钱人看上了更漂亮的人,又不要我妈了,我妈就带着和那个人生的弟弟,找到我这里来了,要我把爸爸留给我的房子让给她们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和那个人并没有办结婚手续。”
“其实我是不想给的。”詹茵茵又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泡面,“但我又不想看他们流落街头,毕竟她生了我……弟弟也还那么小,而且我常年跑剧组,那房子一年也住不了几次,最重要的是,如果爸爸在世的话,一定会让我这么做的,因为只要妈妈肯回来,他就会很高兴很高兴了。”
赵时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忽然扬了起来,带着温度道:“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如今长这么大了,也会很高兴。”
“是吧?”詹茵茵一下子便高兴了起来,骄傲道,“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呢。”
赵时宪顿了片刻,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其实茵茵也有个弟弟。”
“嗯?”
赵时宪偏过头来,静静凝视着她,那一瞬间,他是有些心疼这个姑娘的,可是盘桓在他脑海深处的,却是深深的怀疑和困惑。
茵茵也有一个小她十几岁的弟弟,和刚才进来的那个小男孩给他的感觉差不多,也总是一副不爱说话却盛气凌人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和他的母亲一样看不起人。
那个时候他还是落魄书生,没有官职,也没有背景。
茵茵的弟弟见他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贱民,勿近我姊。”
而面前这个姑娘,不同的相貌,不同的人格,一样的名字,一样的……感觉。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的宿命呢。
赵时宪偏头深深望着她,良久,一声低低的喟叹。
****
应缜病房外。
各家媒体的记者们扛着设备,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外,议论纷纷。
“都守了一上午了,连个助理都不出来一下。”
“助理不是也出了事故吗?”
“那经纪人也应该出来回应一下吧,大家现在已经快要急疯了,什么版本都出来了,连死讯有人传了!”
“急什么,上次绯姐生完孩子后昏迷不醒,我们在病房外面足足守了三天啊。”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讨论,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讯息,就连里面出来的护士也是缄口不言,只说是正在治疗,拒绝透露给媒体更多的信息。
记者们望着紧闭的房门,望洋兴叹。
****
听见外面的吵嚷声,詹茵茵好像才反应过来……出车祸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应缜和他的助理、司机。
因为一醒来就被事情给缠住了,竟然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连忙问赵时宪:“应缜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都没什么事,他能有什么事。”赵时宪似乎很不愿意提这个人。
秉承着人道主义,他今天早上还潜进去看了那人一眼,听护士说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懒得跟她提这个事了。
“不过。”赵时宪看了一眼外面那些人手中拿着的长条东西,和摆在一旁大大小小带着支架的黑色物体,“他们也是在拍戏吗?”
詹茵茵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刚好看到了拍摄的设备,知道他是把那些和剧组的拍摄设备联想在一起了,便解释道:“不是拍戏,他们这是拍新闻,也是要在电视上播的,喏,你看身后。”
赵时宪便看向身后,又是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物体,安安静静的挂在墙上,不动,不说话。
“右下角有个按钮,你按一下就知道了。”詹茵茵开始指挥。
赵时宪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个所谓的按钮。
轻轻按了一下。
面前突然跳出来一个香肩半露的少妇,云鬟半軃,眼神带火直勾勾盯着他:“叔叔,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残酒……”
赵时宪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身形朝后疾退,倏地退离了那女人。
电视里在放水浒,正好是潘金莲勾`引叔叔的片段。
詹茵茵笑得花枝乱颤人仰马翻。
反应过来后的赵时宪立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可以说是狼狈了,疏朗的眉目紧紧皱在了一起,眼神漆黑一片。
“你们这里的人,每天都看这些吗?”
“不不不,”詹茵茵笑得停不下来,又怕他生气,连忙拿起遥控器换台,换到了新闻频道,岔开话题道,“你看,外面那些记者就是报道这种内容的。”
……
“本台消息,演员应缜拍戏返回酒店途中发生车祸,具体受伤程度尚在观察,目前记者仍在安阳市人民医院等待最新消息。”
配视频:房车车祸现场。
“江北省警方宣布,江北省博物馆与白龙江省博物馆合作展出的一件昭仁时期的文物于前日失窃,当日上午,就此失窃事件,江北省博物馆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其间,出席该次会议的相关负责人表示会尽快追回。”
配图:赤玉耳坠。
“亚洲最大影视集团时光传媒创始人赵络独子于前日坠楼,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医院方面表示,因为在送医期间已经出现呼吸和心跳骤停的情况,该男子有可能就此成为植物人,具体坠楼原因警方尚在查明之中。”
配图: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在接受采访,正在说明自家少爷的治疗情况。
……
詹茵茵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三条大新闻,两条都跟我有关,太可怕了。”
赵时宪盯着屏幕里,那个昨天晚上推着担架车,神色焦急,与他擦肩而过的中年人,轻声道:“不,是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