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茵茵连忙吓得低着头,不敢直视。
主创们都坐在最中心的圆桌子周围,像她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场记,自然就坐在最外围的凳子上,拿出电脑开始记录着。
电视剧的主创们陆续发言。
“之前饰演男二号的演员不能继续参与拍摄,我们表示遗憾,但我们也欢迎新成员的到来。”总导演开始发言了,“换主演是大事,尤其是接下来重新试妆的任务,重之又重,化妆组组长一定要明确。”
统筹:“大计划和新通告已经出来了,导演要不要看一下?”
“这个不着急,”总导演方铖想了想,看向了一旁的演员导演,“应缜到了没有?”
演员导演看了看手机,“应该已经到了。”
应缜,24岁,一线男演员,作为国内最受欢迎的年轻艺人之一,演技一般,纯靠一张脸,出道不到两年,已经迅速占据了各大时尚周刊的版面和一切热门话题。
《时隐时宪》剧组开拍三个星期,饰演少年天子的男二号因为撞档期的问题退出了拍摄,好在演员导演人脉够广,竟然请到了名气完全压过了男一的应缜饰演男二号,及时救场,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这一切都和小喽啰詹茵茵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她也插不上话,而且在剧组这种地方待了几年,明星见太多了,都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尽管如此,应缜走进来的时候,詹茵茵还是差点帅晕过去。
如果能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那么应缜此刻就是行走着的八个大字。
少年意气,肆意张扬。
分明是一身休闲的日常穿着,活生生被他穿出了T台效果,少年摘下头顶棒球帽,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表,自带BGM,踩着节奏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随意地坐在了最靠近总导演的地方——那是专门留给他的位置。
然后灿然一笑:“嗨,方导。”
主创们纷纷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无非是些介绍自己、或是合作愉快之类的话。
从詹茵茵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清应缜的正脸,带着少年成名的独有气质,应缜的下巴弧度都是那般完美,眼睛也是标准古代美男的桃花眼,整张脸看上去清俊又干净,难怪被评为少女十大想嫁男人。
正看得出神,那人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对视,詹茵茵的脸噌一下红了,连忙低下了头。
和身边大大方方的朋友们不一样,无论毕业了多少年,詹茵茵跟长相好看的人对视总是会很羞涩,大家都说她像个古代女人,一点都不像个生长在红旗下的正常少女。
应缜哈哈笑了起来,目光指了指詹茵茵,问向坐在一旁的方导:“那妹子演的女几号?”
方导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詹茵茵,虽然很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碍于对方的名气,还是答道:“那个不是演员,是A组的场记。”
应缜明显惊讶了一下,半开玩笑半当真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个幕后,方导真是暴殄天物啊。”
詹茵茵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抱着笔记本坐在那里,脑子嗡嗡一片。
“茵茵啊。”服化道导演李二强突然拍了她一下,指了指她的耳垂,“你开个会……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干啥?”
詹茵茵有些发愣:“我没有打扮啊。”
顺着他的视线,詹茵茵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却突然僵在了原地,冰凉的触感,和刚才在博物馆里的感觉一模一样,寒意再次从脊背爬起,一直蔓延到她的头顶。
詹茵茵抖着手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画面中突然出现了那对赤玉耳坠,在屏幕上悠闲地晃来晃去,和梦中的女子戴着的时候如出一辙。
詹茵茵如遭雷击!
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手机和电脑同时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两声巨响!
所有人抬头都看向了她。
锦衣少年站了起来。
绣花屏风又轻又薄,几乎能直接透光,大红色的绣花被褥在屏风之后,却是整整齐齐,丝毫未动。
随着侍卫们的步伐,当朝天子也走了进来,面色阴沉,带着属于帝王的难以掩饰的怒气,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果然……你们果然!”
少年没有回答,依旧站在原地,却低头望向了一旁的女子,目光里满是歉意。
一名宫装女子跟在帝王身后,一并走了进来,看得出来是最近刚刚得宠的云妃,看见这样慌张的一幕,竟是吓得朝后一躲,柔柔弱弱道:“哎呀,这可是了不得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理会她这样的角色。
“赵时宪!”年轻的帝王上前一步,满心愤怒,不顾身份地揪住了他的领子,“枉朕御笔亲赐状元名头,对你寄予厚望!你竟敢闯入内廷,与朕的妃子私通!”
“若不是云妃及时通报,朕不知道要被你们瞒到何时!”
詹茵茵抬头看了一眼他口中的云妃,那云妃用帕子捂着嘴,躲在皇帝的身后,看似惊慌,目光里却是难以掩藏的笑意,看来她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了。
没等詹茵茵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皇帝便走上去,看向了赵时宪,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气。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年轻的帝王抽出一旁侍卫的剑,一把抵在了赵时宪的脖子上,那刀锋直接割破了他的修长的脖颈,渗出点点血迹来,在男人浅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而赵时宪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
仿佛抵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剑,而是一片羽毛。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当今天子,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初晨的阳光从殿外照了进来,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分不清现实与虚妄。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滋味不好受,帝王几乎气红了眼睛,眼中有利光闪过,只一瞬间,那把长剑便架在了一旁女子的脖子上,分毫不差,却收了些力气,没有真的伤害她。
剑已经架上了脖子,詹茵茵深吸了一口气,垂了眼眸,不去看他。
一直岿然不动的赵时宪却终于变了神色。
上前一步,沉声道:“此时乃微臣一人所为,与贵妃无关。”
“你一人所为?哈哈……”帝王嗤笑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你一人,进得来这森严的宫室?你一人,在贵妃的寝殿里待上这许久?朕要杀了你,你没有反应,要杀贵妃,你倒是心神大乱了!”
“是,”赵时宪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微臣一人所为。”
说罢抬起头,看向了年轻的皇帝,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说完了所有的话。
这是一个台阶,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台阶。
他自知无法脱身,便将一切罪责集中,将一切骂名揽下。要处死,便处死他一人好了。
贵妃绝对不能死,除了他的私心之外,贵妃也绝对不能死。
外戚的势力会逼得皇帝不得不罢手,朝野两方的势力再也无法权衡,还有热衷于讨论宫闱私事的百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
赵时宪忽然抬了眼眸,声音无悲无喜,只有他和他能听见。
一字一顿。
“是陛下将她从微臣身边抢走的,不是吗?”
“最先遇到她的,是微臣,不是吗?”
那些过往一一在眼前浮现,皇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
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好像是转眼枯萎的绿色,又像是顷刻间抽干的河流,不再有一点生机。
皇帝转动了目光,锁在了詹茵茵的脸上,像是还保留着一丝希望,问道:“贵妃……还有什么话可说?”
“妾无话可说。”
那女子跪在地上,姿态娇娇软软,低垂着眼眸,原先这般样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惹人怜爱的劲儿,可此时此刻,他却怎么也怜爱不起来了。
只有愤怒和……难过。
“陛下息怒啊!”耳畔突然响起了云妃的声音,“此事必有蹊跷,贵妃姐姐平日一向与人交好,陛下也是知道的,贵妃姐姐为人温顺守礼,怎会做出这等不贞不洁的私通之事呢……陛下可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冤枉了贵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