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吹不冷他言语中的温柔,“可是没办法,我应是如不了你的意的。只需那承诺达成,我能死在你前面,俞三便心满意足。”
可不正是在骂他?张怡脑中想到。自作主张,从来都不会顾及她的想法,大男子主义,总是要做她的主……但为何,心中的暖融竟连那本该有的怨愤也驱散了?
她贴着男人的胸口,鼻腔里满满是狼血的腥臭,耳中听着他一下一下沉重地心跳,安心之余,疲惫似潮水涌上。俞三侠说的没错,她真的累了。不仅累,也冷。九阴真经本就是极为阴寒的功夫,她练过之后,四肢常年都保持低温,就算有内力,也不怎么能御寒。
倒是俞岱岩,十多年纯阳无极功内力雄浑无比,又是极其阳刚的路子,皮糙肉厚不说,热度也很高。贴着他就像贴着个暖炉,叫人在寒冷中昏昏欲睡。
“早在进山时我便料到或许会有今日,但总以为我能护住你……没想到,还是不够。”
男人的嗓音格外低沉,嗓子似是被冷风吹的,有些粗砺,却也不难听。那声音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听得到声音,却听不清内容。张怡几乎要睡着了,又还想多听他说几句。俞岱岩……谁叫他平时总是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呢?
“其实早也该习惯了,在武当上我也自认为能护得住你。后来才发现,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是不够的。哪怕我真的能护你,你也不会开心。”他低低笑了几声,见张怡睡着了,便将她往怀里挪了挪位置,更贴近也更舒适了些。
“现在我知晓了,你不仅仅是需要人护着,还需要理解和尊重。怡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是俞三生性固执,怕是是改不了了。偏要把你当成柔弱的女子护着管着。也难怪,你会讨厌我了。”
“俞三孑然一身,亲人都死在元兵手中,只有师父和师兄弟。当初与你定亲,心里是极为欢喜的。”
“而后遭逢劫难,心中预测这门亲事大概是不成了,就一直等着张家遣人来退亲。没想到,张家来的人,却是你。”
俞岱岩的脸部已经彻底冻僵,想扯一些笑容肌肉都刺刺的疼。可他的眼神却是极温柔的,仿佛回忆起初见时那一抹红色,惊艳而后绝望。
“你很美,可我说不清美在哪儿。记不清你的样子,只记得你哭了,眼睛很亮,看着我很是委屈的模样。可我看出来了,你是认真的,真的需要留下。”
“你和我想象中的妻子差的太远,可实际上,比我想象中更好。好到我不得不加倍努力,然而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我想要留住你,却从来都留不住……”
“午夜梦回,时常梦到你穿着大红嫁衣,在武当紫霄宫,光明正大地与我拜堂成亲。我牵着红绸,另一边是你。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三拜过后,便是洞房……烛光下,我能亲手撩开遮蔽你面庞的流苏……”
“醒来后,时常分不清梦或现实,抬手而不能,方怅然若失。”多少次梦过留痕,对着亵裤上的濡湿且羞且恨。羞自己旁生妄想,亵渎了她。恨自己身不着力,竟连追逐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梦中幻想。
“梦境只是梦境,就如我这些话语不敢在你清醒时告知一样。武当山上人人知晓,人人叹息,只有你不清楚……”
“我原以为四肢恢复如初,只要追着你,总有一日,你会回头发现。可现在,若不说,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哪怕……你听不到。”
俞岱岩顿住脚步,面目僵冷,只有一双眼眸亮得惊人。他低下头,眸中尽是虔诚。女子的睡颜很是安然,只是一张小脸冻得发红,嘴唇带紫发白,毫无往日白皙娇媚。然而俞岱岩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自初见,便惊艳,愈相处,愈不能忘。及至分别,日日懊悔,时时相思。千里追寻,却又可能天人相隔。那句喜欢,就这么难以说出。那份爱慕,只怕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局?但不论如何……
“怡妹,我心悦你……慕之久矣……”
若有一日,嫁衣红袍,共结白首,当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