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来岁,胡子半黑半白的老头正在给那男人扎针。但看他一身灰色袍子,面目极为严肃,施针时动作连绵,找穴极准。下手速急,行云流水那般别有韵律。
众人见此都息了声音,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个大声惊扰神医,害了患者性命。只有黄苓玉仿佛看大戏一般,饶有兴致。待到最后一手即将收尾时令忍不住开口道,“这最后一手五龙探凤,手腕上扬一寸效果更佳。”
那薛慕华听得五龙探凤之名,下意识抬高手腕一寸,不多不少。最后一针下去,那中年男人猛地翻身,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转为潮红。
乔峰见得男人吐血,只当黄苓玉说错了话,害了他人。见薛慕华转过身盯着黄苓玉,面色不善。心中一紧,却是下意识挺身而出,前移半步,将黄苓玉挡在身后,抢先致歉。“薛神医,玉儿姑娘心直口快,绝非有意干扰你施针。还请神医先救此人,若有不妥,乔某一并承担。”
薛慕华不理会乔峰,只盯着黄苓玉看,眼中竟有杀意。乔峰见了,愈发肃穆。早知这种神医定有怪癖,却不想性格这样凶煞。黄苓玉开口扰他却是不对,可医者仁心,当务之急更应拯救伤患而非追着黄苓玉不放。高大的身躯将背后女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却是打定主意要护她到底。
黄苓玉被乔峰挡在后头,她身量又比男人娇小许多,简直密不透风,除了男人宽阔的后背,看不清前头一点的情形。要是过去,谁敢站在她前头挡她视线,那定是不能忍受。严重了,指不定一个生死符过去,叫那人尝尝厉害。她乃是灵鹫宫少尊主,下一任逍遥派掌门,岂能叫别人挡在前头?
然这一回,看着男人那身青灰色破旧还有补丁的衣裳,她却只觉得心头暖融,抑制不住一股喜悦,叫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露出笑容。这男人平日总爱与她说教,时常被她冷眼嘲讽弄得只有苦笑不语,却不想这等时候也会为她出头。
想起当日在杏子林见他将长老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流血换命还觉得他蠢笨痴傻。可今日同样是挡在她前头,开口就要包揽她所谓的罪过后果。黄苓玉方知,这男人时有的“蠢笨”,竟是叫人感受那般美妙。也难怪当日那些长老后来都对乔峰誓死效忠了。
黄苓玉心中思绪繁杂感怀良多,面上却不退分毫。她轻轻推了把乔峰示意他让开,唇边冷笑连连,“这套阵法最不起眼在最后一手,可又有极大功效。书中只能说个大概,真正要学还需前辈亲授。那汉子一身淤血积在内腑,方才吐出淤血便没有大碍。若是依据他原来的施针手法,至少还需施针两次方才有如今这效果。姑奶奶今日大发善心,指点他这门派弃徒,他磕头拜谢都不为过,若敢诬我害人,姑奶奶这就清理门户,大不了直接去擂鼓山寻人。”
“擂鼓山……”那薛慕华听的这个地名,脸色大变。且身子颤抖,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气愤,开口喝道,“汝是何人,岂敢去擂鼓山扰我师……聪辩先生清净。那五龙探凤乃不传绝学,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速来答我,否则即便是乔帮主要给你出头,老夫也定不与你等甘休。”
木板上那男人方才一口血吐出只觉周身畅通,此刻已恢复了意识。正要与薛慕华道谢,可见着这边气愤不妥,也不好说话。乔峰见他脸色,便知黄苓玉所说属实,松了口气,加上先前对薛慕华态度有些不喜,也就任由她发挥。
没了乔峰约束,黄苓玉神情更为猖狂。一双凤眼寒芒闪烁,开口即是不屑,“小小后辈弃徒,也配问姑奶奶名号。莫说你如今不再是我派中人,即便你是,也要叫姑奶奶一声师伯。”
此话一出,薛慕华神色就有了迟疑,气势减弱,被黄苓玉压得抬不起头。“难道,你是师祖弟子……”
黄苓玉愈发不屑,极是狂傲,“无涯子所为掌门却以死诈,不问世事,哪里配为我的老师,我乃灵鹫宫天山童姥亲女,我母亦是那无涯子的师姐。”
薛慕华听她说话,知晓她不是丁春秋的人,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有警惕之心。“薛慕华已被师父逐出师门,不敢再认师叔。先谢过姑娘教导之恩,却不知姑娘今日来找慕华所为何事。若要找聪辩先生麻烦,只怕是问错了人。”
黄苓玉冷哼一声,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可知无涯子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