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也被婉言拦在了正院院门之外。
“沈大人,时近正午,老封君让小厨房备了些膳食,吩咐老奴带人给您送过来,请大人慢用!”杜芸娘身边最得力的奶娘辛嬷嬷带着几个手里端着托盘的绿衣小丫鬟们过来。
一上午只吃了几块茶点,沈舒南早已饥肠辘辘,但面上丝毫不显,温言婉拒:“多谢老封君关怀,只是,吾等公务在身,恕不能接受老封君美意,还请见谅。”
沈舒南看似温润和善,但舒缓的言语背后,却是蕴含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坚定,让人觉得如若继续坚持,便是对他的刻意为难。
辛嬷嬷无奈,只得带着绿衣丫鬟们原路返回。
卫简从月洞门闪身站出来,看了眼辛嬷嬷离开的方向,将手里的糕点递了出去,“皇上的手谕已经拿到了,我这就去见老封君,随后咱们就将人带回北镇抚司。”
沈舒南接过糕点,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据厨房诸人的口供,那盅鱼汤在煲炖期间,除了厨房里那几个人和前来敦促晚膳的清川之外,就只有老封君身边的一个姓方的嬷嬷踏足过厨房。这位方嬷嬷早先是南安王的奶娘,进京后就被调到了老封君身边,巧合的是,昨晚方嬷嬷突然告假,说是老家的儿子得了恶疾,今日城门一开就早早出城了。任捕头已经带人去追了,不过......”
不过,找到活口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
沈舒南话里的未尽之言,卫简心中自是明了,拍拍他的肩膀聊以宽慰:“不管怎样,也算是有所进展。”
沈舒南点了点头,目送他步履稳健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收回的视线落在手里的两包糕点上,眸色加深,隐隐有光亮浮动。
宛若放弃挣扎一般重重叹了口气,沈舒南嘴边浮上一抹苦笑。
□□,还是蜜糖,本就是但凭本心而已。
思量无用!
皇上手谕一出,不管杜芸娘愿意与否,南安王府被隔离于主院中的人都要尽数被带走。
此外,一同被请去协助办案的,还有在前院商议治丧的王府属官——陆明冲。
卫简一离开,杜芸娘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六哥一定不会有事吧?”
似询问身边的辛嬷嬷,又似喃喃自语。
可北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无辜之人进去也能扒层皮,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段无法抹杀的过去。
或许,老祖宗说得对,自己终究会害了他!
念及此处,杜芸娘再也坐不住,慌忙起身道:“快,准备进宫,我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
一脚踏进北镇抚司,除了死人,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任凭你是圆滑还是铁齿,均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更何况是清川、绿绮这等王府内的仆役婢女们。单单北镇抚司这个名头,就足以让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次合作下来,卫简自认在刑讯一事上沈舒南较自己更胜一筹,索性这次就全都交给他来办,毫无心理压力地坐在一旁充门面。
堂堂北镇抚司内,竟纵容一小小的五品文臣坐镇主审,北镇抚司镇抚使郭存义得知消息后一阵太阳穴抽痛。
这混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看南安王的案子破了之后怎么抽他!
酉时过半,广兴楼那间无论何时来都留空的包厢内,卫简和沈舒南相对而坐,投入地享用着面前一大海碗的牛肉面。
汤头浓郁,面条筋道,牛肉软烂入味,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面条还是牛肉,分量都十分有诚意,以卫简的食量,这么一碗面足以□□成饱。
喝光最后一口汤,卫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沈舒南竟然已经先一步撂了筷子,而他面前的大海碗干干净净得,连片葱花也没剩。
看起来今天是真饿着了。
夏日昼长,此时虽将近酉时末,但暮色还没有降下,两人出了广兴楼后一边消食散步,一边商讨着案情。湖边杨柳垂枝如绦,湖中莲花花期刚过,碧叶中隐约可见一朵朵莲蓬,偶尔还能瞧见一枝花开晚的粉色莲花。
此时岸边路人寥寥,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据现下已知的口供,有两大疑问。”沈舒南道:“其一,封王大典在午时初刻完成,此后因大雨受阻,南安王和百官在宫中滞留了半个时辰,而后出宫,坐上王府的马车时,最迟也不会超过午时。而王府门房的口供,南安王回府时已是未时过半。而宫门距王府,即便是雨天缓行,最慢也不会超过两刻钟。而且,据清川和绿绮所说,南安王回来的时候,衣袍是被雨淋透的。我没记错的话,当日从沣泱殿到宫门口,一路上都由内侍撑伞护送,且雨势已缓,南安王又是乘坐马车,怎的会被雨淋透呢?故而,我怀疑,他很可能在出宫后、回府前这段时间内去了另外的地方,或许,还见了另外的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想,随行将军左常的失踪,很可能和这些有关。”
卫简双眸微眯,颔首表示赞同。
沈舒南继续道:“其二,就是那盅加了树豆花的鲫鱼汤。不出意外的话,方嬷嬷应该已经被灭口了。幕后之人是谁,有何目的,又是如何与方嬷嬷勾连上的,尚在一团迷雾之中。哦,对了,卫兄将陆明冲一并带到北镇抚司,可是对他存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