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而来?
旨令下达不到半个时辰,传令官有消息传来,华祝薇弃大军,只身进城!
她怎么敢!
琳琅一惊站起。
不,不是她一个人,传令官说,她与天子特使一起进城,那个人身上有女皇的印信,上刻“如朕亲临”,是以卓兰璧等人不敢拦阻,放她二人入内。
天子特使,如朕亲临?会是谁,到底是谁?
琳琅心内闪过无数念头,突然想起一个人——紫衣少年!似乎只有他,能担得起这四个字,他似乎就是女皇的代言人,专门替她干这种事。
上一回,他站在琳琅这一边,而这一次,他却出现在华祝薇那边。
她颓然坐倒。
女皇的态度竟然是支持华祝薇的,就算郦元顺利把邬思若押上城头,有这么个特使防身,郦元也不可能奈何得了华祝薇。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把邬思若带来,这中间,一定出了纰漏。
她的双手微微发抖。
华祝薇想引虎驱狼,趁的是女皇不在宫中的机会,郦元将计就计,想将她父女一并铲除,何尝不是也趁着这个机会。
女皇虽然不在朝,但她留下了紫衣少年这个重量级的人物,他的存在,是一枚乱入的棋子,将对恃的棋局搅得乱了。
传令官禀告之后,死寂一片的朝堂再度变成一潭沸水。
有朝官出列,情绪激昂道:“大殿下敢只身来朝,足以证明忠心昭昭,二殿下莫要顽冥不灵,坑害无辜!”
琳琅双拳紧握,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官列尾的澹台子泽突然出列道:“现今二殿下对大殿下是出兵征缴,还是掠夺品级?既然未加一指,何来坑害无辜一说?”
那朝官咋舌道:“之前二殿下不是指大殿下有不臣之心,通敌卖国……”
澹台子泽打断道:“那是穆贵君所言,二殿下只是说,她曾有预感而已。”
朝官道:“穆贵君不是二殿下君父吗,他们本是一家。”
澹台子泽道:“阁下有三位儿女,一为新科进士,朝廷英才,另外两位无甚建树,阁下为怕惹事,将他们送往乡下,结果危害乡里,你们亦本是一家。”
那言官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又有人道:“大殿下身边有天子特使,乃是陛下之前亲指,可见大殿下有圣意眷顾,咱们该出殿相迎啊。”
澹台子泽道:“天子特使乃颁旨而设,他该当来这大殿之上颁布旨意,何曾有满朝文武出迎圣旨之例。”
那人叫道:“但他身上有‘如朕亲临’的印信啊,不就等同陛下亲至吗?”
澹台子泽道:“敢问阁下,现在殿上正位所处乃是何人?”
“乃是监国的二殿下。”
“公主监国,等同于陛下意志,足证陛下临行之前,有足够的信心让二殿下处理朝政。大殿下是否通敌之事,仍未彻查,城外所驻五万兵马,是否敌军也未查明,即使有天子特使,也不等同于陛下亲临。阁下如此糊涂,不堪重任,请殿下剥其官位!”
澹台子泽言辞犀利,舌战群臣,一时间竟是无人能挡其锋芒。琳琅在正座上远远看着,见他苍白的脸上因激愤飞起两朵红云,寒星般的凤眸光芒逼人,虽然衣装重重,但可隐约看见朱色朝服下瘦骨嶙峋,一时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大公主党终于发现无法从正面突破澹台子泽的防御,他在言辞上的战斗力太强了,只能转而攻击他的立场。
“澹台公子立在此朝堂之上发言,不知是何等职位。哦,你是随穆贵君而来的,现在穆贵君又在哪里?”
澹台子泽脸色微白,对方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攻击他的痛处,他抿了抿唇,目光忍不住往正座上端坐的那人身上一扫而过,待要以“社稷为重,匹夫有责”来做文章。
忽然琳琅从座上站了起来,出声道:“子泽乃本宫正君,本宫在此监国,你说他是何等品级?”她声音不高,但语句铿锵,字字有金石之声,大殿上一时寂静无声。
琳琅瞪着发难那个言官,冷冷道:“这位卿家,敢问澹台公子有没有资格在此发言?”
那言官被她气势所摄,吓得不敢作声,低头道:“国家正在危难之时,澹台公子仗义执言,也是……应当的。”
琳琅看向一庭人众,问道:“陈卿虽有此意,可是诸位呢?”
方才群起而攻之的朝臣们,此刻竟然唯唯诺诺,无人敢直撄其锋。
琳琅冷笑一声,缓缓坐下道:“澹台公子身体欠佳,来人,赐座。又有殿内年五十以上的众位卿家,尽数赐座。若有身体不适者,也可请座,今日里大家都要在此静候结果,不必跟本宫客气。”
见百官唯唯,她紧紧握着的拳头此刻方缓缓松开。
君父,我既答应你好好带他回去,便该维护于他,只可惜现今事态已难以控制,惟有尽心竭力而已。
只望你能好好的,且过了眼前这一关。
宫人扛着一张紫檀座椅,安放在澹台子泽身后,他扫了一眼,低垂的眼帘下神色不辨。
待到大殿上有十几人坐下,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为之一松,一时间再也无人想起说话,只静等着最后的结果。
会是华祝薇直抵皇城,还是穆贵君挟男后先抵城墙?安静的大殿上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