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秋日后连着半个月,赵殷的密信几乎一天一封,快马加鞭地送来庆王府。庆王知道赵殷要反了,但消息真正传来的时候,还是叫他们吃了一惊。
自从大延开国以来,燕都还没有这么乱过。那些打破了夜里沉寂的黑甲战士,轻而易举地攻破城中几位重臣的府邸,将人生生拖出家门。
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在远处的更鼓敲了几许后,万籁俱寂的夜空下,燕都皇宫中,太皇太后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赵殷,你是要造反吗?”
赵殷没有回答,他抬头,冷静地看着缩在太皇太后身后,因着连日饮酒作乐,脸庞浮肿的赵贞。
“母后,陛下,我想,龙椅该换人坐坐了。”
在赵殷出现之前,赵贞原本正因饮酒后的情绪高涨,拉了被太皇太后派来问话的宫女欢好。
自太皇太后被幽禁后,赵贞就仿佛看清了自己的位置,朝堂上默不作声,退朝后沉溺酒色,妥妥一个亡国之君的姿态。
赵殷放纵他用这种方式安分地退缩到龟壳里,但太皇太后显然并不乐意。太皇太后手底下的那几个大臣也不乐意。
一连串的手段,不用太皇太后亲自指示,就接二连三地砸到了赵殷的身上。
赵殷最初坦然受之,可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大,甚至伤及他的妻儿,最终还是将其惹恼,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逼宫的戏。
赵殷从一开始手里就没有多少兵权。
过去是怕他得先帝宠爱,举兵造反,之后是明德帝明里暗里遵照太皇太后的话,压着他。
到后来回宫,虽是摄政王,却也被人当做摆设傀儡。
哪知一朝突然起来,竟是直接将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给幽禁了起来。
若非今日他故意松开手,只怕太皇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出现在赵贞的身边。
偌大的皇宫,被森严铁甲威慑到的奴才匍匐在地,乌压压的铁甲盖住了殿外月光下银亮得地砖,也盖住了这些人心头仅存的侥幸。
秋末冬初的地,沁着寒意,远方不知何处,依稀还能听见惨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顺着风吹到这里,所有人颤抖着呜咽着,甚至有人失了禁。
从宫门开始,赵殷身边的人一路上砍了不少人头,刀刃都有些卷了。此时站在他的身旁,更是叫人觉得胆颤。就连太皇太后的脸色,在看到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刀后,都白了一层。
“赵殷!你大逆不道……你……你竟然要造反!你对得起你父王吗!”
赵殷冷笑。
他既然能半夜发动政变,亲自带着人打入宫中,又怎么会担心什么道,觉得对不起父王。他没有趁夜血洗皇宫,没有斩杀了赵贞,彻底将整座皇城掀得天翻地覆,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像极了先帝的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又往赵贞脸上扫了一圈:“赵贞。”
他直呼皇帝的名讳,众人冷不丁打了个颤。
赵贞也是怕极了他这位皇叔,哆嗦着就要从太皇太后身后走出来。
“皇上,你不必怕他!”
太皇太后依旧强撑着,爬满皱纹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惧意:“他是反贼,他动不了你!”
“我无须动他。”赵殷道,“就凭这些兵马,他就会乖乖地让出皇位。赵贞,你说对不对。”
赵贞摇摇头,又点点头。
“皇上!”
太皇太后是位不肯服输的女人,事实也证明,从她初初嫁给先帝起,她的目的就不仅仅只是为赵氏生儿育女。
她还想做这后宫之中唯一的女主人,想要能够和史书上其他王后一样,与皇上共理朝政。
但赵氏祖训,后宫女子不得参政。
而且,先帝并非是多么专情的人,他有很多女人,疼爱的不疼爱的。也有很多女人为他生下了儿子女儿,聪明的,不聪明的。
有了对比,她的玄儿就显得那么的笨拙、愚钝。
为了扶持赵玄登基,太皇太后做了很多事,却始终没料到赵玄会死得这么早,赵贞的皇位竟坐得这么不稳固。
“你不能造反,你是摄政王……”
她的气势有些弱了,可看着怯弱的孙子,她不得不强撑着。
赵殷笑了:“母后,想来史书上从不曾记载过,哪一位摄政王最后会心甘情愿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赵殷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我又是母后金口玉言册封的摄政王,我的身后还有支持我的兄弟,有兵权,有文臣的拥戴,母后,你说我为什么不能。”
太皇太后听后,脸上越发惨白。她知道赵殷说的都是事实,当年如果不是她,赵玄那样的性格那样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坐的上皇位。
之后,沦为丘家傀儡的赵玄,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是她如何甘心放弃……
“你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够……”
太皇太后还想挣扎,赵殷却是直接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太皇太后与皇上愿意昭告天下,告诉众人,找到了父王的遗诏,遵照遗诏理当由我继位,并退位让贤的话,我能保赵贞一条性命,保他日后做个闲散王爷,痛痛快快地过日子。”
赵贞的眼睛在听见“闲散王爷”后,当即就亮了。
太皇太后却一把把人抓住,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救驾!”
她喊得很大声,几乎喊破了喉咙,可除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才,那些曾经在面前几度表示自己会鞠躬尽瘁,保护好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不用喊了,母后。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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