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祁出了事,自然连带着楼家也受了牵连。他现在不能动东祁,但这楼家——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东岚批下一纸谕旨,楼家有涉谋逆,查处家产田宅,男丁处斩,女子充作娼妓。这一纸谕旨当夜就送到了扬州城知府手里,知府受过楼家的恩荫,但如今皇上批下手书,再多的恩荫都不比这一纸谕旨。
东祁起事失败的那天夜里,楼府就被重兵包围住了。
楼娇已经睡下了,守夜的婢子连礼数都忘记了,扑到他床边,“大公子,大公子——大事不好了!”
楼娇披衣坐了起来,只觉得被吵醒了头疼的很,坐在床上按着自己的额头,“出什么事了?”
“知府带谕旨来,说我们楼家谋逆——”婢子跟楼娇关系亲厚,这时候还记得他,“大公子,谋逆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看着婢子仓皇的模样,楼娇一下想到了前些日子提点楼翊的事——
“二公子呢?”楼娇从床上站了起来,婢子连忙给他更衣。
“二公子已经被捉住了。”婢子方才将衣服披到楼娇身上,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门就被人推开了。
举刀的官兵涌在门口,为首的那人正是手拿谕旨的知府。
楼娇顾不得让婢子给他系上腰带,匆匆的将衣襟拢着。
知府还惦念着他的恩德,对楼娇还算是客气,见他在更衣,就拦住了那些要往里面冲的官兵,“楼公子。”
楼娇抬头瞥了他一眼,屋子里的香气哪里是这些当兵的男人闻到过的?从前只觉得花楼的娘子身上香气袭人,今夜觉着这楼家大公子的房间,也香的腻人。
“陈大人,有什么事可否让我更完衣再说?”
“自然。”这点情面知府自然还是要给的,他带人退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楼娇从屋子里出来了。
楼娇问知府,“知府深夜造访,来我楼府抓人,可是有什么因由?”
知府将谕旨展开,“皇上谕旨,五皇子谋反,楼家知情不报是一罪,私募军饷罪加一等。”
楼娇目光深了深。
夜风有些大,吹的他不自觉低头用手掩住唇。
“得罪了。”知府也知道这楼家大公子体弱,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办法。他身后的几个官兵也上前一步。
楼娇伸出手来,他手腕雪白,几个前来捉他的官兵都怜他怯弱,不敢伸手。
楼娇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楼公子请说。”
“可否能让我见见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楼娇说。
知府自然应允。
几个前来捉拿楼娇的人,捏着这楼家大公子娇弱的手腕,就觉得心头怜爱的很,连用力都不敢,生怕将这脂玉一样的手腕给掐断了。
谋逆是大罪,自然关押的也是关押死囚的大牢,楼家的二公子楼翊前半夜已经被抓进来了,现在楼娇也被投了进来。
楼翊见到官兵来捉拿,就知道东祁肯定败了,他在大牢里神情颓丧,懊悔自然是不必说。
重犯本来是不该关在一起的,但知府应允楼娇了,就将他和楼翊关在了一起。
楼翊见到楼娇,脸色微变。
楼娇见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等到铁门落锁,外人都退去了,他走到楼翊近旁,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的狠,也一下子将楼翊打懵了。
楼娇逼问他,“是你,做的这大逆不道的事对不对?”
楼翊同楼娇不合,现在又落在这样的地方,挨了楼娇的巴掌,也不敢看他的眼。
楼娇又是一巴掌,“说话!”
楼翊从来不知道他兄长还有这样的威严,他也被那两巴掌打的烦了,“是又怎么样?”
“混账——”楼娇举手要再打下去,却一下子被楼翊捏住了手腕。
楼翊哪里不知道是自己走错了这一步,但他却万般不想在楼娇面前露了怯,“你现在就是打死我又能如何?”
“你可知你做了什么蠢事?”
楼翊也沉下脸色来。
“民不与官斗,你却偏偏要犯上这样的忌讳!”楼娇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这些话就叫楼翊觉得刺耳了,“我楼家,算是毁在了你手上了!”
楼翊一怔。他知道谋反的严重性,但那东祁巧舌如簧,轻易将他欺瞒麻痹过去——如今兵败如山,再无翻身之日。
“啪——”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楼翊嘴巴里都有了血腥气,他本来就烦躁的很,这血腥味一下子就激怒了他,他复又捏着楼娇的手腕,将他抵到墙壁上,刺疼的脸上扭曲出一种敌视的表情,“打够了吗?”
楼娇已经比楼翊要矮上一些了,如今被楼翊推在墙壁上,气势好似都弱了一线,“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
楼翊捏着楼娇另一只手的手腕,将他两只手并起,高举过头,而后低头注视着楼娇。
楼娇是被气的很了,脸颊上都有了淡淡的薄绯色,和往日或高傲或矜持完全不同的神色——
楼翊望着这个模样的楼娇,心底那奇怪的感觉更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