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东祁起兵。
他早已多方部署,如今皇城兵力尚未稳固,他手握禁军令符,又在皇城三十里外驻扎了一支军队,只等着粮足马肥,直取皇城。
而东岚,重兵皆在边陲抵御北狄,哪里会有什么自保之力?东祁这么想着。
起兵的前一夜,他已经许下高官厚禄,封王拜相的允诺,一夜晚风忽骤,皇城烽烟冲天,东祁振臂高呼,五千精兵拔营赶赴皇城。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料,兵临城下之时,城里接引的禁军并未赶到,国师携东祁一干亲眷在城墙之上等候。
东祁生母黎贵妃早已在东祁决意起事之前,就已经遣人送至封地了,留在皇城做人质的,也不过是他乳母和一干府中近身伺候他的女子。东祁自然不会忌惮,眼见着自己乳母和爱妾惨死,眼也不眨,下令强攻城门,城破之时踏着那一地鲜血往皇城里走。
他一众亲兵,所骑白马的,皆是马蹄赤红。
他率亲兵一路攻到内城,一路上势如破竹,皇位只在眼前。
曾经的二皇子东岚,如今的昭王东岚同他隔城相望。
昭国以紫为贵,东岚一身绣九爪祥龙的紫袍,披白貂绒披风,站在城墙上俯视东祁。而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人,那人抱琴而立,姿态从容,半点也无大军压城的紧迫。
东祁已经历经一番杀戮,皎白的脸上沾着血迹,手持的长枪滴血,他仰头看城墙上站着的人。
东岚也看他,“五弟今日此举,是为谋逆。”
东祁大笑,他平时温润如玉,现在已有几分癫狂神态,“这江山你坐得,我为什么就坐不得?等到我皇权在握,谁敢说我谋逆?”
东岚目光很沉静,他同东祁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是又要比东祁来的更沉稳一些。
东祁也知道东岚素来手段狠辣,今日他若不起兵谋反,等到东岚稳定朝局,他也一样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倒不如趁他还尚有一搏之力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城墙上的东岚垂下眼,他眼前金冠前垂坠的珠帘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看得到他紧抿的唇。
“你我为手足,你若退兵,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
“勿需多言。”东祁起事之前就心意已决,他只当东岚是生了畏惧之心,又怎么会同东岚徒费口舌,“今日一战,胜者王败者寇。”
东岚看着他,而后拢在袖中的手抬了起来。
城墙之上,百十轻盔弓箭手搭弓引弦,直指东祁。
……
这一战东岚早有准备,内城之中的禁军他早已经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东祁起事不成,被生擒押解至东岚面前。
东祁深有不甘,双手被禁卫紧缚,只一双眼盯着东岚,“你防着我?”
东岚这一双淡漠的眼到东祁被押解到面前来了才得以看清。
东祁挣扎起来,“东岚!——你一开始就提防着我是不是?”
东祁跟东岚自幼亲厚,虽不是一母所出却也相互扶持,两人想携扳倒太子,起事之前,东祁想的也是东岚对他不会多加防范——现如今——
东岚是好似从没同他交过心。
东岚避开东祁咄咄逼人的目光。
站在他身边如琴师一样的男子替他说,“皇上,今日不除瑾王,后患无穷。”
这句话说到了已贵为昭王的东岚的心坎里,他自然愿意除了东祁,只是同为昭国皇室,自相残杀总会留人诟病,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愿意自己担这罪责?
那男子方才说完,旁边领会到东岚心意的众臣也纷纷请命。
——“臣下知皇上念手足之情,但瑾王谋逆,万不可姑息。”
东祁冷笑。
东岚垂下的眼睫忽而掀开,露出他那一双狭长的黑眸来,他看向旁边抱琴的男子。
“清音,此事就交由你处理了。”
抱琴的男子自然是云清音,他痴迷音律,所以琴不离身,“臣一定处理妥当。”
东岚对云清音很是信任,将事情交付给他以后,就转身离开了,伺候的宫婢跟着他一同下了城墙。
东祁这才正视面前这个抱琴的男子。这男子长相平平无奇,一双眼却生的格外醒目。眼尾上挑,总会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下颌微尖,唇薄,显得很寡情。
云清音向他颔首,“瑾王。”
东祁见着他,一下也不挣扎了,反而还端出了几分仪态来,“你是谁?”
“在下云清音。”
“看样子不过一个伶人。”东祁在嘲笑云清音的扮相。
云清音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如今这东祁又落在他手里,他自然不吝讽刺,“不过瑾王的生死,就是掌握在我这么一个伶人手里。”
东祁怎么会不懂现在自己大势已去,只是他还轮不到这么一个人来处置,“看来东岚身边无人,连你这伶人都要带在身边。”
云清音微微一笑。他在昭王东岚面前都有一股子淡定从容的气度,又何况面对的是这么一个失势的瑾王,“我劝瑾王,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利的好。”
说着他看了擒住东祁的禁军一眼,“将瑾王带下去,好生看管着。”
擒住东祁的两个禁军会意,将东祁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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