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能有这种待遇的。
张询已经上楼,娴熟地往左面第二扇门走去,那门上的纱透着淡淡桃花粉色,暧昧无比。
待他推门而入,伸长脖子的客人们看够了,大厅里重新热闹起来,一阵觥筹交错。
他一只脚踏进房里,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个名字叫莺儿的女人斜躺在床上,柳绿的纱衣在身上乱作一团,露出被肚兜包裹的胸脯,和两条雪白结实的大腿。
她虽然是个妓子,可从没有这般放浪形骸过。
张询还记得她秋水般的眼睛,脉脉含情,似有千言万语。
可此时那双眼睛却涣散如死鱼。
她已经死了,死在不久前,喉咙正中一道锋利的小口子,含毒的血液汩汩流出,下手精准,一刀毙命。
张询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到了脸上,他伸手擦拭,一手铁腥味的黑。
那个男人蹲在房梁上,青蓝的衣衫,未染彩漆的惨白鬼面,手中锋利的匕首沾满鲜血。
“砰!”
戴玉楼大厅中央的台上,一曲哀婉动人的《声声慢》戛然而止。
所有的半醉客人和风尘女子,齐刷刷看向楼上,方才花魁屋内那一声巨响,似乎连房梁都颤了三颤。
老鸨手中的酒壶一抖,溅出两滴在手背上。她低头吮掉,然后站在楼梯中央,迟疑地看着莺姑娘的房间。
她知道这种声音绝不是“双修”时发出来的,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她也压根不敢打听。
禁闭的房门中隐约有铁器游走的嗡嗡声,骤然,防风门纱上泼出一道新月般的血迹。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那新月脱了颜色,最后竟如墨般漆黑。
老鸨愣了一愣,只见门板“哐”一声被撞开,张询神情扭曲地捂着自己胸口,踉跄了两步,顺着栏杆滑倒在地,血从他指缝中迫不及待地喷出来。
楼下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那琵琶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惊叫声四起,彼此簇拥着四散奔逃,手中的杯盏碗碟在地面摔个粉碎。老鸨更是飞快抛下了酒壶,即便那酒再名贵她也没工夫多看一眼。
姜云栖酒量很差,被多灌了几杯,已觉得天旋地转,刚站起身就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一双双皮靴和绣鞋在她身边抱头鼠窜,她直不起身,怕被人踩踏,于是干脆滚到了桌子下。
不知过了多久,人已逃光了,姜云栖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抬起头。
鬼面公子闲庭信步自屋内走出,身上竟然一滴血渍也没有。他两手搭在栏杆上,似乎在欣赏自己制造的一地狼藉。
他手里那把镶金的匕首尖端,仍有浓稠的液体一点一点往下滴。
姜云栖怕得浑身发抖,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
那只魍魉的眼睛转了两转,忽然盯住她的方向。
被看见了!
姜云栖放声大叫,手脚并用自桌下爬出,跌跌撞撞地往大门方向跑。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黑衣短打的年轻女人,她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没有过多装饰,也没有繁复颜色,身姿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清丽。
上官翎接住姜云栖,如寒潭般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郡主?”
姜云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便晕倒在她怀里。
鬼面公子如一支离弦的竹箭,射穿了屋顶,跃进星芒璀璨的黑夜。
浅淡的月光自屋顶的大洞投下来,有了姜云栖的拖延,任何人都无法追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