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雍王沉默片刻,道:“鹿星川,你先出去。”
鹿星川应了是,便退出书房,顺便将门关起。
雍王笑了笑,开门见山便问:“信上写的是什么?”
燕宁抿抿下唇:“他向我道歉。”
雍王“哦”了一声,挑眉问:“他有何处开罪于你?”
燕宁不自然地笑笑:“一些小事而已,他这家伙,本来就天天得罪别人。”
雍王声线中的温柔之意突然结冰:“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燕宁局促不安地绞紧十指,眼神躲闪:“我不知道,大概没有……”
雍王面容更冷,但声音却更温柔:“你想离开我,离开孔雀山庄,不再在雍王府麾下做事?”
燕宁垂下头,道:“是。”
雍王黯然道:“我早知道终有一日,你们一个个都会离我而去。燕宁,你是否怨恨我?”
燕宁沉默着,沉默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认。
“可孙千和上官翎还活着。”雍王说得有些委屈,“密探的规矩我已经在改。”
燕宁的心里像是刺入了千根针。
雍王忽而摇头,苦笑道:“似乎有些闷了,你替我把窗户打开。”
燕宁忙支起窗扇,冷风掠地,落叶翩飞,白日朦胧凄迷。
雍王问:“景色如何?”
燕宁道:“这扇窗外看不到山茶,深冬草木枯黄,能有什么好景色呢?”
雍王道:“即便如此,我也很想看看。”
燕宁不想再听下去,她怕自己同情心再度泛滥,舍不得走。
于是她问:“殿下,您想割掉我哪根手指?”
雍王略一迟疑,从桌下抽屉中取出一把四爪海蛟短刀。
刀出鞘,低声嘶鸣,他用拇指试了试锋利度,刀很快,吹毫断发。
燕宁十指交叉,似是最后贪恋。
雍王似乎思考了很久很久,又将刀缓缓归鞘。
“我不想伤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走吧。”
燕宁心中五味杂陈,讷讷不能言语。
雍王虽已放弃挽留,但他懂得权衡利弊。
如果她真的缺少一根指头,她就可以和雍王一刀两断。
可她没有,所以他们永远藕断丝连。
雍王长叹道:“你若在外过得不错,逢年过节,不妨回来看看我,给我讲讲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燕宁斩钉截铁道:“我一定会回来!大内密探遭受威胁之时,若需要我出手,我万死不辞!”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
雍王听见细微的关门声,偏过头,浑浊的双眼面对明亮窗外。
他伏在桌上那只手忽然开始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肌肉猝然收紧,重重一掌拍下。
十年了,他绝对不会弄错,燕宁的话语和行动都明确证实了一件事:燕宁爱着他。
难道不该如此吗?他只需适时表现出软弱和无助,燕宁就可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阿越已经走了,他以为她的拒绝只是一时矜持,不多日自会顺从,为什么她今日却要离开?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叶小浪?
燕宁和叶小浪才认识几个月,居然已经移情别恋……
雍王稳如磐石的身躯忽然倾颓。
一定因为他是个瞎子!就是这里出了差错!
雍王捂住双眼,手背青筋暴突,恨得几乎将牙齿咬碎。
他的恨意既荒谬又可笑:哪怕他不爱燕宁,也不能容忍燕宁爱上别人。
悲哀的是,有这种荒谬想法的人,雍王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他刚才击出一掌的地方,一丝裂纹静悄悄地爬开,在木桌面上织出一张蛛网。
只是一刹那的工夫,精雕细琢的红木书桌已碎成粉末。
叶小浪猛然打了个喷嚏,几乎把自己掀个跟头。
他纳闷地搓了搓鼻子,自言自语:“哪个王八蛋又在诅咒我?”
一女声问:“你病了?”
他回答:“偶感风寒,不碍事。”
叶小浪端起那只对他来说不够塞牙缝的酒杯,迅速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