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到夏尔马比划着眼睛,有些紧张的问:“她哭了?”
“没。”夏尔马接着用手拍拍腿,“都是红的。我和她说话,她好像也听不到……”没等她说完,凉壬飞快的跑上楼,夏尔马跟不上,只好对着空有余响的楼梯说:“没哭。更难受。”
凉壬站在门外,抬起的手犹豫着落下。
空荡的走廊里回应他的是掌心的灼热和房间内的一片安宁。
他小心的加重了口气说:“是我。”
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他干净的手掌贴在门上,稍一用力,像月光划破乌云一般,轻巧的将外面仅有的光亮,从门缝带进房间。凉壬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看着躺在床上的施念。
过了很久,察觉到她匀称的呼吸之后,凉壬准备动身离开。
眼看这扇门就要在他面前关闭的时候,他注意到窗前的白色纸灯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还在滴水的裤子。那是她今天外出时穿的喇叭裤,裤脚还有磨破的毛边。
“明天穿一身旧衣服。”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之所以会长情,是因为她们把始乱终弃都用在了衣服上。”
“那就穿你以后都不会再碰的。”
“懂!穿完就扔掉。”
施念的话留在昨天,笑却在凉壬眼前。
窗台下,碎了一地的纸灯笼,不知是被风吹动,还是被关上的门震动。它们晃着不知所措的身体,零碎而又哀怨的诅咒那条应该被丢弃的裤子。
第二天阳光正好,昨天的雨水在一片光芒万丈的炙烤下蒸发殆尽。凉壬拎着皮衣出门,巴哈杜尔叫住他说:“哥,外面现在热的嘞。”
“我不走远。”
巴哈杜尔站在门口,看他去了辛格的酸奶铺子,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就直接往回走。
“还真是不远。”巴哈杜尔挥手调侃道。
凉壬扔给他一瓶莱昔,上了楼。
他把皮衣和酸奶一并放到施念门口,敲了敲门,撒腿跑到楼梯口,躲在后面悄悄的看着。大约过了十分钟,整层楼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急躁。
“施念。”
“……”
“施念。”
“……”
“施……”
门,吱扭着被风吹开。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挂在窗口的喇叭裤像一面旗子,飘扬的裤腿不停抽打着风,发出响声。地上零碎儿的纸灯笼被吹得到处都是。
凉壬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摘下那条被她洗过的裤子,将自己的皮衣挂在窗口。没一会儿,阳光把它晒得发烫,风渐渐把那股晒过的皮革味儿吹得满屋子都是。
施念的枕边湿了一块儿。
凉壬拿起她床头放着的药瓶,是空的。桌子上有一粒散落的白片,他把它掰成两半,把抖落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安眠药。”
施念的声音带着噤声之后的沙哑。
凉壬促着眉头,沉了口气。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施念拉住他袖口,白衬衫泛出的光把她中指和食指因硬物摩擦后发起的水泡映得晶莹剔透。
“洗干净了吗?”
凉壬知道她问的是那条裤子,点头说:“恩。”
“帮我扔了吧。”
“好。”凉壬摸了摸她粘着颜料的头发。
他的眼光故意避开被子里施念瑟瑟发抖的身体,而是随着她的一双眼睛盯着床头柜最里面的角落。他无奈的看着施念眼睛里那些恐惧畏缩却又满是攻击的戒备,一时间想起那些在街头流浪的猫狗。
施念的眼神和它们像极了,分明已经浑身是伤却还要倔强的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先吃饭。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凉壬把早饭放到她能够到的桌子上,随后出了门。
顺着雨水冲下来的腐臭味儿,凉壬找到一个垃圾堆,里面堆积着各种腐败的东西,包括烂掉的拉里格拉斯。加德满都不是个环境优雅的城市,甚至于有点儿不像城市。可就是在这个地方,漫山遍野开着象征爱情的花。
凉壬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顺手烧了其中一条裤腿。待上面的红色被燃尽之后,他踩灭火苗,把它永远的扔在了那个早该属于它的地方。
“不想知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吗?”
施念戴着墨镜,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凉壬停下来问:“知道尼泊尔最出名的休闲活动是什么吗?是冥想。”
早起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自问自答。
施念停下脚步,开口说:“有烟吗?”
凉壬掏出一盒新烟塞到她手里,“这一路上随便抽,等到了那儿,我们所依赖的东西就都不需要了。”
“不需要?你为什么不早去?”
“早去?没人能治愈一个想生病的人。”
“现在不想生病了?”
凉壬回头看着她说:“我想好。”
施念弹掉烟灰,把剩下的烟蒂放到嘴里猛吸了两口。透过自己吐出的烟圈,她看到斜对面帕廓达塔庙下两个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