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珵反手将其按住,牵着他的手放入锦被中,细细掩好。
“是。”沈珵轻声道。
次日一早赵璟煊便全然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思绪回转,正要掀被下床,眼角无意间一瞟,而后猛然止住了动作。
他拿起枕边那块赤金色半掌大小的令牌,下意识翻到背面看到那个被龙鳞虎纹围绕的“廉”字,有片刻的出神。
赵璟煊起身的动静不大,但外头的庆来早已察觉,此时扣门进来,一应洗漱用具已然是准备好。赵璟煊将这令牌随手放在一侧矮桌之上,沉默不语地任由夏荷秋菊为他洗漱净手、束发更衣,要罩上外袍时忽地抬手挡住,捞过一旁的令牌,一边将领间最后一颗盘扣扣好,一边径直出了门。
寝间之外是会客之所,赵璟煊脚步很快,身后匆匆地跟着庆来及几个丫头,待到转身迈过门栏进入外间之时,赵璟煊才蓦然放慢了脚步,如同往常一般气定神闲地寻了主位坐下,抬起左手按了按额头。
沈珵正坐在赵璟煊下手之位上喝茶,见赵璟煊慢悠悠地踱进来,身后数人神色不定,便放下茶盏笑了笑,起身行礼。
赵璟煊摆摆手,接过一旁呈上来的一盅热汤,揭盖散发出浅淡的药味,混合着清淡的香气,让赵璟煊略一扬眉:“你昨夜歇在何处?”
“夜半叨扰,劳总管引路。”沈珵双目一垂,淡笑道,“宿于添香苑,甚为安稳。”
赵璟煊正喝着汤,闻言猛地一咳,好在不曾呛喉,便一放手中汤匙,面色怪异地重复了一句:“添香苑?”
沈珵一笑:“还要多谢王爷厚意。”
赵璟煊一滞,还未待多言,外头就有下人将早膳摆了上来。方才庆来见赵璟煊进到此处便坐下不欲再动,便吩咐下头人在此传膳,此时十数人将东西放下摆好,赵璟煊往那头瞄了一眼,并未有动静,反倒是又看了沈珵一眼。
他今天穿一身寻常衣衫,既非官员常服也非官服,但一身茜色却是明艳无比,但同他面容一处,倒是相得益彰,容颜增了一丝丽色,衣衫添上一分厚重,除去明艳色彩携来的张扬,一齐化作沈珵本身。
赵璟煊见他这般,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拿出那枚赤金色的令牌,道:“这东西本是要给你,昨日一时忘了,今日也不迟。”
说着侧头示意,庆来便接过走到沈珵处,双手呈上。
沈珵没有接,他负手立于原处,看了这令牌一眼,转而淡笑看向赵璟煊:“王爷该明白此物之用。”
赵璟煊倒是无所谓般的笑道:“若是不明白便也不会轻易给了你,另一枚既已在你处,此物一同收好便是。”
沈珵深深看他一眼,抬手接过。
主将持正令号令全军,因正令副令合一,即便寻常人也可号令麾下兵士,所以副令常年不知踪迹,或是主将收于不知名处,或是存于亲信之手。如今廉亲王已逝十余年,正令所在沈珵处,赵璟煊将这枚副令一并交给他,确实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做法。
他如今虽明白这令牌用处,却不知如何使用,而沈珵持有那正令不知有多少时日,加之内中详情他必然是知晓的,与其自己收着,便不如交给他。
沈珵心下了然,而赵璟煊另一层打算,他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若有心甘情愿,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更何况并非只有心甘情愿,得此副令一事全然是意料之外,得了此物,不过是将那一日到来的时间向前推移些许罢了。
赵璟煊迎着沈珵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而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今日早膳之上。他方才不曾细看,如今一看,却是缓缓皱起了眉,不是别的,只因他一眼望去,摆上来的东西俱是似曾相识。
他又看了一眼手边那一盅汤,汤中无渣,纯粹清澈,内中蕴含却是浓厚,而这清淡混合着药香的气味更是有几分熟悉之感。
赵璟煊尚在宫中之时,往皇后处请安前一日,必定是要到皇贵妃所在承乾宫去的,而他因皇贵妃严厉,向来不敢晚到,便时常舍了早膳匆匆赶去,随皇贵妃一道用膳,那时宫人们一道一道呈上来的,便如同这般模样。
宫中事物俱有定制,但皇贵妃这般早膳,当是六宫当中独一份,赵璟煊即便在皇后处也从未见过,便不用说旁的地方了。他当年从未过多思索,便觉理所当然,却也不曾留意,但时隔数年,如今再度见到这一份几近相同的早膳,却不由有几分猜疑了。
他瞥了沈珵一眼,问庆来:“这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