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安慰了两句,心中的愁苦稍稍散去了两分,又继续开始说了起来:“后来我才从那茅草屋中住着的一位老家仆中知道了怎么回事。原来竟是我家那三十多亩田地和那个庄子惹的祸!”
“我家祖上也是有几分财力的人,虽后来家业败了不少,却也小有资产,因此才能在刚刚开国之时置办下了这份家业。偏偏这家业选的位置太好,竟惹来了荣国府豪奴青眼。”说到了荣国府豪奴的“青眼”,石浩嗤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家田地本就是上好的良田,而且离着京城又近,便是寻常买都要二三十两银子一亩。偏那豪奴只想用十两一亩买下,我的父母自是不会愿意。”
“因着卖田地一事,我们家本就招了那豪奴的记恨。更不想后来,上皇出了京郊寻了一处地方避暑,多少人都抢着在那块地方购置产业,只盼着能够同上皇偶遇一回。也不知道我家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庄子竟又在那块地上!”
“那豪奴本就因着田地的事情好好将我家家业查了一番,知道了这件事情,忙寻了家中主人说了。他家主人既是知道了,也就来寻了我家买。”
“我父母不过平常富绅,哪里想得罪这些权贵,见着他们实在要买,又想着这庄子留在手上也是个祸端,就说若是他家价格适宜,那就卖了算了。”
“也不知道那豪奴在他家主子面前吹了什么风,他家出的价格本是十分适宜的,结果签契之日硬生生往下降了五成!我父母知道了哪里愿意,死活都不愿签下,结果竟被他们用着拖欠官银的罪名下狱抄家了!连着我父母兄长全下了大狱,只剩我因在外地读书躲过了这一劫!”
“既是被抄了家,我家的家产自是全被荣国府夺去了。还好我那家仆忠心耿耿,见势不妙连忙寻了空档带着那二十把扇子躲去了乡下,眼见着风头过来才跑了出来。”
“我父母本就体弱,哪里受得了狱中的苦,没有多久便疾病去了。我那兄长,本是身强体壮之人,因着轮番受了狱中之刑,最后被那狱卒拿着一张草席扔去了乱葬岗之时竟只剩下了骨头架子!那狱卒如此狠心,叫我兄长连副全尸都不曾留下!”
“等我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已是过去了许久。我本也想先寻着那荣国府得个交代,刚到了门口还没说些什么就叫人给打了出来!我又想着去寻官府,写了状辞去告荣国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却被那官家老爷用着诬告的名义将我好打了一顿,连着科考都未考上。”
“我想要去告御状,却被我家老仆拦了下来,生怕我熬不过那一百棍子就去了,只劝我养好了身子参加科考。若是取了,那自然能够面见皇上,好好说一说我的冤情。我想也是如此,便好好备了三年,只等着秋闱来临。然而终究只是奢望,刚进了秋闱考场便被人扣上了科考作弊的罪名,从次再也不得参加科考!便是之前得的秀才功名,也被一道夺了!”
“经了这一次,只叫我大病一场,若非我那老仆,怕是金兄今日也见不到我石浩一人了。”
“荣国府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害我全家,我日日夜夜诅咒他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可这老天竟总是保佑坏人的!我家祖训必以从善为先,不得做下恶事,结果全家遭了大难,只剩我同着那二十把扇子,便是老仆,也在前些日子去了。而那荣国府,在外做下恶事不少,人人都是那自私恶毒之人,却叫他们活的好好的,就是死了都是大办丧事!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终于说到了最后,石浩心中满是怨恨与不甘,边说边大哭了起来。
水靖也沉默了。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石浩想要对着他说上一些宁荣二府的旧事,却不想旧事却是旧事,然而也是一场六月飞雪的冤屈。幸而他们当时选的是一间雅间,倒是没有其他人听见了石浩这一番话。也幸好今日同石浩说话的是他水靖,否则,石浩这命必定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