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大师哥他们比,差得远呢。”夏以真重又抱膝坐好,扬眉轻笑,显得颇为得意。
秦霄听她话中对那长身男子像是极为敬重,心下不由奇怪,于是问:“恕我直言,姑娘瞧着像是与同门并无龃龉,之前却为何要故意躲着不见呢?”
夏以真不意他突然问起这个,转而想到似乎是自己提起的话头,当也不怪他问。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耳濡目染,也不是头一回在江湖上行走,从不曾这般口没遮拦过,再加上方才竟顺口把闺名都自己说了出来,仿佛跟这人说话不由自主便没了顾忌似的,真不知是怎么了。
她暗暗心惊,当即板起面孔沉声道:“我门中的事与你何干?恕不奉告。”
秦霄挑唇笑笑,伸臂在火盆边来回翻着。
“姑娘不愿说,我也能猜出几分,只怕是有什么事被家中逼迫,你心中不愿,却又拗不过,便躲出来。”
“你怎么知道?”夏以真面上一愕,眨着俏目问。
秦霄又笑了笑,望见陶罐中的鱼汤已然滚开,便盛了一碗出来搁在她面前,不急不缓道:“其实我也同你一般,家父从小督导我读书甚严,可进学之后却不准我再继续科考了。唉,这次我还是背着他偷偷来应天府参加秋闱乡试的。”
“啊?这却为什么?”
夏以真着实吃了一惊,这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不就是功名么?做父亲的却只许儿子读书,不许他科考,世上竟有这等令人费解的稀奇事?
秦霄挑唇轻呵:“天下愈大,怪事愈多,此乃我家事,姑娘就不必与闻了吧?”
“哼,不说便不说,好了不起么?”
夏以真白了一眼,不再去理他,端起面前的汤碗,吃了起来。
秦霄暗地里笑笑,自己也盛了碗喝,只觉那汤鲜香中带着朴实的辛辣,虽不及名楼酒肆中的佳肴精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堪堪将那碗汤灌下肚,便觉腹间暖盈之气涌入四肢百骸,浑身都热了起来,将阴寒都驱散了。
他意犹未尽,又盛了一碗,这次不再急切,拈着竹筷夹起那半尾鱼细细品味其中的香滑细腻。
这一碗吃下肚便就饱了,搁下碗再看夏以真,却见她靠在边上,阖着双目,鼻息调匀,竟已睡着了。
在江中折腾了那么久,怕是早就累了,只是这般忽然静下来,不再冷眉立目,反倒让人有些不惯。
看那淡雅清丽的娇美面庞,芙蓉初放般的婀娜身段,端的如先贤所言,芳容闲淡,如花照水,轻云闭月,回风流雪,松生空谷,霞映澄塘,都不足描绘。
他怔怔望着这美人沉睡之相,胸中不禁一阵阵的火热起来。
……
夜风习习,拂过竹编桐油的舱篷,发出声声轻啸。
船身摇晃,陈旧的木板挨擦出沉闷的脆响。
只这一声,夏以真便立时惊觉,睁开眼来,下意识便右手探到腰间,握住短剑,“噌”的坐起来,薄衾从身上滑落。
她颦着柳眉,侧目朝四下里看,见脚边那火盆仍在,盛着鱼汤的陶罐已被收去了,此外并无异状。
舱内昏默默的,近旁昏灯黄烛下,秦霄正伏在书箱上,执笔在铺开的纸卷上锋走如飞,毫无滞涩。
他换了件天青色的儒生袍服,此刻正背对着她,只能看到小半边侧脸,烛火昏黄,映得周身也暖盈盈的。
他面上丝毫不见倦色,反而透着兴奋的神采,时不时还会心一笑,像是正写到妙处,欲罢不能。
片刻间,那铺开的纸卷堪堪写完,他翻过篇来继续奋笔疾书,全没留心到自己已然醒来。
外头江水潺动,拍打着船舷,依稀能听到后艄那舟子的鼾声,趁着这夜色,愈发显得静谧。
夏以真不觉看得竟有些发怔,眼前这副专注的劲儿与那满嘴酸文假醋,拐着弯骂人的样子大相径庭,瞧着倒颇觉舒泰。
她自小所见大都是些孔武豪爽之人,爹爹平日倒爱写上几笔附庸风雅,可与眼前所见相比,却全然不是一回事,瞧来这读书人还真就和寻常人不同。
靠在那里又看了半晌,忽然睡意全无,也不知是火盆烧得太旺还是怎的,忽然觉得双颊有些热,正想悄悄到舱外去透透风,却见他身子一动,手肘撞到旁边堆叠的书册,“呼啦”正落在火盆边。
她吃了一惊,素手如风,抢了过来,却见那展开的册页上是幅图画,画中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正拥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