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陆离比陆嘉树想象得要荒唐很多。

    新都最早先的时候，是连接当年仍然是都星的旧都与北面的埃塞尔提内星河最大的港口的中转星，用于给飞行器补充能源物资、校准时间用，渐渐也变成了发达的商业城市；后来新都据在此地，整颗星球立刻运行起日新月异的改造，甚至奢侈地在整颗星球上运用起最先进的天幕，调整着最为完美而自然的整个星球的气候风土，以符合人类的“生理本能”。

    政治和经济的中心带来了无数奔赴到此的人口，很快新都周围就建立起了卫星群。这样一个整个庞大的这么一个系统，才是人们通称的“新都”。

    陆家本邸驻扎在议会殿直辖的第一区内，距离新都最大的空港也很近。他们坐在车里，到本邸也不过大约十五分钟。陆离神色淡漠地看向车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黯淡的晨光包裹着冰冷沉默的建筑和五光十色的荧光灯。

    高耸的建筑无数分割成平滑镜面的墙壁让她回想起人类曾有的巴别塔之梦，有些窗口中已经点起晨间短暂的灯光。

    这座星球看起来贪婪无比，定然饱食过无数色彩斑斓的梦想与言语。

    陆离的手指轻轻搭上微凉的玻璃车窗。

    当然了，她也是有所希冀而来到这里的。穿越到充满未知的新奇世界，况且还背负着许多过去，于情于理，她应当思索如何为美人爸爸报仇，如何找出监视着她的幕后之人，并且变得完全自由。

    ——但是在那之前，她的心脏里沸腾着享乐的欲望。

    趁着恨意毫无可以明确指向的矛头，夹杂着奇妙的茫然与新奇的跃跃欲试等等纷杂的感情如毛线一绊混成一团，揪不出来个始末，出于本能的渴望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

    说不准这种感情是否太过盲目自负，但被欲望充盈的身体驱使着她对新都——对她身旁的这个假意顺从的少年充满探索和征服的暴虐又快乐的念头，并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们一一实施。

    尝试着描述一下愿景里的结果吧：这少年因为我而失去自尊。

    这个句子浮现在她的心里，叫她忍不住轻微笑了一下。

    ——首先就是你了。

    陆嘉树。

    **

    陆嘉树隔着花枝看陆离，像看到一枚被白色的火焰燃烧了一半的残缺不全的黑白插画。

    过去还在旧帝国时，陆家墓星上的宗祠还是奢华的仿中古世纪的宫殿建筑群，连材料都是用的木造。后来迁来新都，最初时境况窘迫，根本挪不出来修缮它的经费，众人也就渐渐忘却了那个习惯。听说陆离从未离开过墓星，想来她也从未见过这样崭新高大的建筑群。但她的神色里根本看不出来新奇向往，空中的浮悬路灯的灯光由远及近地覆盖住她的侧脸，刻下阴影。

    视野里议会殿的轮廓变得更加明显。新都上特有的地理风貌，就是形状仿佛高山在三分之二处被平切斩断一样的圆台岩。议会殿就立在居高临下的最高的那一座圆台岩上，已有许多私用车悬泊在了环状驻车带上。

    浮车转了个弯，开向一旁倚着很缓的坡面而建立起来的居民区。就在这个过程里，天色亮很快地亮了起来，路灯恰到好处地缓慢熄灭光芒，好像水鸟优雅地合拢翅膀。他们停泊下来，走出车外。日光白亮，本邸的门上爬着典雅的青藤纹样。

    僧人问：“何处能养花？”

    陆嘉树这才注意到，这僧人说话带着很清雅的旧都口音。

    大概是已经听到了先行的宗人的安排，总管本邸的管家殷勤地赶上来，毕恭毕敬，向他们介绍本邸附带的花房。那花房原本是陆嘉树的母亲用的，后来就完全荒废了。管家说，清理起来大概需要一天功夫，已经在处理了；今天的安排，是先带宗子逛一逛新都，置办好所需的衣物，定制学校用的一应所需，同时最澄可以挑一挑他所需要的花。

    陆离的神色里有一种疏离的倦怠，一种出于傲慢的毫不在乎，随意地点了下头。

    这人即将入侵故人的影子还没消逝的宅邸，很快地消去过去的回忆。

    忍一忍——所有过分外向即将倾泻而出的情绪都被迅速地塞回羞涩可爱的少年的躯壳之内，然后就着盐分过重的水泡发膨胀，填满大脑，使得陆嘉树感到一阵胀痛的眩晕；视野忽然空白了一下，他的身形没控制住微微晃了晃，刚刚夹在捧花里的细小的花瓣就又无声地掉了下来。

    陆离若有所觉，看向低着头跟在身后的陆嘉树，摊手分开他柔软的额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她注意到了吗？

    顺从地仰起头的少年有一点瑟缩，却不敢挣脱，耳朵泛着红，抬眼看她。

    陆离便盯着那湿漉漉的眼眸看了一会儿，凑得很近——却最终什么也没做，轻声笑了一下，就放开了他。

    甫一进大厅，就有一个人上前来要另外带着最澄去看有花房的别馆——就在本邸的侧面。陆离略略点了一下头，就任由他离开，和陆嘉树一起去餐厅用餐。

    餐具还是旧帝国时期传承下来的那些，瓷器上有着金镶和珐琅的彩绘。陆离太过疲倦，只是要了紧急用营养液之后意兴阑珊地敷衍了几口就放下餐具，转而注视着一旁的陆嘉树。

    他教养很好，仪容优雅，几乎没什么声响，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有点遮挡起眼神。陆离觉得索然无味，拉开椅子，将他抱过来，拥进怀里，很有兴致地看着他慌乱地躲避视线，餐具当啷地掉到地板上。

    陆离叉起一块儿切块的鲜红的脆果，放到陆嘉树唇边。少年柔软地看了她一眼，红着耳朵吃了下去。这下整个宽宏的餐厅里没有人息，也没有餐具的声响，只有他咀嚼脆果发出的声音。陆嘉树越来越觉得尴尬，甚至觉得她故意要看自己出丑，紧紧合着唇瓣，窸窣地发出很少的声音。

    陆离干脆直接道：“张开嘴。发出声音。”

    她自己也带着点很不明显的旧都口音，所谓的“贵族腔”，很难精准描述的懒音和微微挑一下的语调。第二发育期初期的Alpha的声音还带着点脆感，好像骤雨时从屋檐上倾泻下的水。

    陆嘉树咽下去了这一块儿，就低着头闷闷地道：“姐姐，我已经吃好了……。”

    陆离却直接用拇指揉着他的下嘴唇，又塞进去一块儿汁水饱满的脆果。鲜红的果实半衔在少年嫣红的唇里，她忍不住低头用舌尖抵着这块果实又将它送进口腔里。若即若离的仿佛能感受到热度的距离，她很快离开，又一次用那种独特的声音命令他，“发出声音。”

    她的眼神如有实物，凝凝的浓黑眸子盯着他，短发微微垂下，划出好看的弧线。

    这样的喂食好像毫无止境，像一场慢性的死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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