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平九年, 一月。
楚宏德下旨与楚宏儒开了新府。
但因着楚宏儒挂念余府院舍,便又在余府强留了月余。
快步走到堂中, 管家与余慕娴道:“相爷,府外有人送拜帖……”
“嗯?”陡然放下手中的竹筷,余慕娴将视线转到居上席的楚宏儒身上,“三爷?”
“去吧……”摆手要余慕娴不必顾及自己,楚宏儒与窦驰继续对饮。
他那新府上满是眼线, 还不如在余府舒坦。
“谢三爷……”躬身退席,余慕娴绕到了右厢房。
“是何人来访?”温声问管家,余慕娴心道,今日是正月初一,该是无人上门才是。
低头不敢看余慕娴脸色, 管家低声道:“回相爷, 是老管家。”
“你是说余顺?”锁眉将管家打量片刻,余慕娴道,“可是一人来的?”
“不是……”管家道, “老管家身后还跟了个后生……”
“去, 将他们邀来此处。”余慕娴转身命婢子奉茶。
“是。”管家躬身去门外迎客。
盯着管家的背影,余慕娴若有所思。
自年前余顺跟窦方走后, 便与余府再无牵扯。
虽余顺原是她名下的家仆,但一想到其如今已是更名作“窦顺”, 官拜三品, 便知其已然不是等闲之辈。
起身到厢房门口迎人, 余慕娴未站定, 即见余顺带着一个与他一般身量的少年走到了跟前。
眼前余顺一身戎装,早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管家。
抿唇斟酌过来人的身份后,余慕娴弯眉一笑,抬臂与余顺寒暄:“窦大将军来府上真是稀客!”
“余相见怪了!”瞥着余慕娴的笑脸,余顺微微一动,便是扯着身后的少年跪到了余慕娴眼底,低声道,“这是末将的远亲……今日末将来余相府上,便是想将此人托付给相爷!”
“哦?”挑眉将跪在地上的少年细瞧,余慕娴道,“将军既是姓窦,便该知晓,慕娴不爱管闲事……”
“相爷的秉性末将自是知晓……但还劳相爷将末将的话听完……”转身将厢房的门合上,余顺猛地跪到了余慕娴脚底,“主子……”
“嗯……”未被余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余慕娴半蹲到少年的面前,轻笑着问,“你觉得窦将军这一跪如何?”
“我……”少年转头看了余顺一眼,见其眼中隐隐有担忧,随即道,“不知相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平常便与旁人便是这般说话?”弯眉听着眼前的少年与自己打哈哈,余慕娴低头摆弄着指上的玉扳指道,“世人常言圆滑是好事,但若只是圆滑到能被别人看出的地步,这便是愚蠢了……”
“窦将军没教过你,本相爷不喜欢人说真话么?”低笑着从地上撑起,余慕娴转身要去开合上的门,便听到少年对了一句话。
“窦叔也没教过奇书,相爷喜欢听人说真话。”
少年的回话在空荡荡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到余慕娴耳边隐隐有回音。
余慕娴道:“是啊!相爷我既不喜欢听人说真话,又不喜欢听人说假话……奇书以为,方才那话,奇书该怎么答?”
“回相爷,奇书平常不与旁人说话。”直腰朝着余慕娴一跪,少年道,“奇书今日说话,只是因为遇到了相爷……”
“遇到了本相又如何?”嗤笑着踏回到少年身侧,余慕娴覆手而立,“窦将军是给奇书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让奇书愿意这般恭维本相?”
“主子……”见余慕娴只是逗弄自己带来的小子,余顺瞳孔一缩,叩首道,“主子莫要忧心这小子不中用……单凭着此子曾将末将从险境中救出,主子便可知晓,此子可堪大用……”
“是吗?”抬眉将少年的背影看过,余慕娴叩叩桌案,道,“窦将军是有要事么?”
“并无……”余顺低头。
“嗯……”转身将余顺扶起,余慕娴道,“那便留下来用上一膳吧!”
“谢主子……”迅速从地上起身,余顺道,“主子,此子姓‘余’……”
“是吗?”不为余顺言语所动,余慕娴侧目端视着少年道,“窦将军说你姓‘余’,可是作数?”
“自是作数……但……”少年眸中滑过执拗,“奇书姓氏中的‘余’,是窦将军原名里的‘余’,非是余相姓氏中的‘余’……”
“这倒是无妨……那两个‘余’字原本就是一个字。”似笑非笑地将少年扶起,余慕娴侧目望着余顺道,“将军旧时在慕娴府上时,曾是慕娴的管家……如今,将军的远房亲戚来慕娴府上……”
“相爷管口饭便是……这小子在窦府,干得也不过就是洒扫庭除……”余顺跟在余慕娴身后,一如当年在盁县,与其作师爷的模样。
“呵……”转眸望向与自己的平头的少年,余慕娴道,“奇书可有听到窦将军的话?”
“听到了……”余奇书不甘不愿的应了余慕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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