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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在见到浑身颤抖、染着鲜血的谢重华时,照影立马喝住了后面惊乍的婆子,让她们悄悄回去向太太复命,自己则上前扶着三小姐回繁春院。
谢重华被她揽着,一句话都不说,只抖着身子。进屋后,任由照影她们替她脱了那身衣裳,又打水替她洗手,洗着洗着谢重华突然回过神来,不停揉搓着自己手指,力道大的照影连忙制止。
“小姐,别洗了,都洗红了,您这样子太太见了要心疼的。”照影不敢问发生了何事,但当时草地上都是血,主子发怔惊悚的模样,怎么也明白是出了大事。
谢重华只不停的洗着,她脑子里一会是前世那晚的情形,被人碰一下就推人,一会子又是方才沈雍满身是血的模样,心里只知道完了完了。沈雍若是死了,被人发现他身上有自己簪子她说不清,沈雍若是没死,以他的卑鄙,肯定要威胁她。
她无措极了。
照影劝她不住,只能焦急的陪在旁边。
好在没多会,大太太就来了。
江氏已事先听人简单禀报了几句,知道女儿这里出事,匆匆过来就见下午还笑容满面的闺女此刻跟丢了魂一样,只穿着白色中衣抱膝蜷在床上。
大太太心疼极了,上前唤了“昭昭”在床沿坐下。
母亲的唤声,让谢重华抬头,而后冲过去就抱住了母亲,惊惧道:“娘,我、我刺伤了沈雍,怎么办?”
果然是沈雍!
大太太心中暗骂了那厮好多遍,就知他上门没好事,闻言也能揣测出几分,脸色阴沉的交代照影去外面守着,就让身边亲信去方才找到谢重华的地方处理下,别让人发现了。
屋里只剩她们二人,谢重华颤着音将事情经过告知母亲,咬着唇脸色发白,一个劲的慌乱紧张。
“大姑爷太放肆了,这里还是谢府,他竟敢掳你!瞧他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样,居然这么龌龊无耻,好在清姐儿也没嫁过去,这样的姑爷真该断了往来才是!”
大太太气得盱衡厉色,又自责起来,“都怪我,当初千挑万选,替你长姐选了这么个夫婿!老太太骂的不错,的确是我对不住菁姐儿,若不是嫁进了沈家,她也不会那么薄命。现在还害得我的昭昭被那厮受此惊吓,遭他纠缠,简直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谢菁华离世后,江氏那阵子也是心疼惋惜。后来得知沈家是为了保润哥儿而放弃谢菁华,私下里没少自责,毕竟沈雍是她这个做继母的替谢菁华选的。因而,许多时候老太太拿谢菁华的死对她冷嘲热讽,江氏都不说话的。
她知道,是自己对不住那个孩子。
现在得知沈雍的言行,就更加后悔起来,若不是她,谢家不会摊上这么个姑爷。大太太搂着女儿,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昭昭别怕,有娘在,不会让他欺负你的。你也不要担忧,你伤他是为了自保,他沈同知在金陵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宣扬出去,虽说你刺杀朝廷命官罪名重大,但他为何会同你单独处在那等地方,他堵不住悠悠之口的。
所以,比起我们,大姑爷更在意他的名声前途,这件事就此过去,你不要惶惶不安,那两只簪子,娘会替你去要回来的。”
大太太边安慰女儿,边想着法子。她虽说得轻巧,笃定沈雍不敢宣扬,但这是不过是鱼死网破的下下策。
说到底,江氏也在乎女儿的名声。沈雍今日受了这么大的苦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顾忌着前途名声,但也想要重华,处理起来毕竟为难。
然而,大太太不欲女儿再多想,便温声软语哄着她睡觉。
谢重华睡得并不安稳,前世那些不好的场景光怪陆离的出现在她梦中,像网一样缠着她,缠得她胸口窒息,如何都挣扎不开。
她记得,那天珩表哥忌日,已经生病多时的母亲带她去德宁侯府祭拜,被舅母赶了出来。素来疼爱她的外祖母不愿接见,只打发了下人请她们离开,舅母更是当面说不准她们再登门,回府后母亲病情加重,她在母亲床前侍疾到很晚。
因为内疚和疲惫,她回屋后睡不着,让朱颜点了安神香。那香的味道与平日有些不同,闻得她四肢无力,倒渐渐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只是将眠未眠的时候,有人闯进了她的闺房,那种被人操纵压迫的感觉让她又害怕又恐惧,疼楚感袭满了周身,撕心裂肺的痛,想要喊人却被捂住了嘴,只能双眼睁大的任由他行凶……
锦帷里谢重华满头是汗,不停摆动着挣扎着,却如何都醒不来。照影见她梦魇,在旁边推她,急切的一声声喊着:“小姐、小姐,您醒醒。”
谢重华就是醒不过来,照影急得最后掐了她的人中,谢重华这才睁开眼,仍是两眼惊惧的目光,盯着屋里黄色的烛光有些晃神,好半晌才喃喃的开口:“照影。”
照影替她擦汗,口中说着安慰话,又去倒水给她喝。
谢重华呆呆的,终于反应过来这是金陵的老宅里,不是京城谢府,听照影慢慢说着话,又闭上了眼。
下半夜,照影就不敢合眼了,从外间的凉席炕上取来薄衾,铺在床前的踏板上和衣躺着,双耳仔细留意着帐内动静。
结果,谢重华还是病了,天亮时照影起初以为她是昨晚惊吓要多睡会,结果等到辰时也没见起身,撩了帐子才发现主子双颊泛红,一摸额头竟是烧起来了。
繁春院里又急着请医用药,谢重华真正清醒是当日晚上了。她终于从昨晚的事情中清明过来,安安静静的吃药养病。
沈雍交代的那日很快到来,谢重华自然没有去,倒是大太太亲自出了趟门,回来时将那两只簪子当着女儿的面让人毁了。
江氏掌家严厉,手底下的人并没有敢多舌的,那晚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除了近身的几个人,谁都不知道谢重华生病与那场事故有关。
沈雍自然是无恙的,只在家休养了几日便又上衙里如常当差去了。
九月初,去江南游山玩水的裴继回了金陵,带回来许多江南玩意,分好了让人给府上的少爷小姐们送去。
他没能将谢元盛带回来,看见谢重华的时候有些心虚,然面上不显,负手大大咧咧的与她道:“小丫头,我倒是见到你三叔了,只他还有事没办完不能回来,等他回来后你再喊我叔叔吧!”
谢重华有些失落,闷声回道:“他回来了也不是你带回来的,喊你哪门子叔叔?”
“怎么不是我?若不是我去催,他今年回不回来还难说呢,还是我说他的小侄女惦记着他,他才说等处理完了会尽快回来的。”
谢重华哦了声,没什么兴致的敷衍他。
裴继也觉得她与先时有些不同,凑过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怎么了小丫头,你三叔没回来也犯不着这样子吧?好歹我多给你买了些礼物,比你那几个哥哥和姐妹都多呢,不能开心点?”
谢重华见他总摆出副老成的模样,与她说话时跟逗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反而显得他自个儿十分幼稚,倒觉得颇为好笑,面上便露出感激的神色与他道:“开心,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很高兴。”
裴继机灵,立马瞧出来了她的应付,挑了挑眉不高兴道:“不喜欢就还我,我送别人去!白送你东西还这么挑三拣四的,小丫头真不懂规矩。”
谢重华知道他在说笑,只是见他说话还要学长辈的样子拍她头顶,捂着脑袋很是不满的瞪他:“你好好说话,别总小丫头小丫头的喊我,我三叔都不这么喊!”
裴继来了兴致,笑吟吟的问:“那你三叔怎么喊你?”
谢重华想了想,扁扁嘴不悦的吐出几个字:“重姐儿……”
“重姐儿?哈哈哈,重姐儿!也就那么回事嘛,我还以为他喊你多亲昵呢。”
谢重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见少年眉飞色舞的模样,颇是郁闷的又说:“也有喊我重华的。”
裴继突然便收了声,板着脸故作严肃的说:“我还以为你三叔会这样,一本正经的抬起下巴,嗯,为叔的小侄女哟……哈哈哈,他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突然严肃又突然笑场,把谢重华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情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也跟着笑出声来,心中则想着等三叔回来,要让他换个称呼才对,那样子一点都显不出自己的特别。
然而,谢重华没想到,这一等等到黄叶枯落,秋风瑟瑟,谢元盛才从江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