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气又觉得自己很可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所以我们这几个月的相处都算什么啊,看来我真的一点都没懂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秋田来的。”真是被骗得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只单纯地觉得疲惫又无奈,“我相信你和小赤司真的只是朋友,但是除此之外,你说过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谎言,我已经分辨不了了。”
“如果一点信任都没有,接下来还要怎么相处呢?我也不知道。”他后退一步,神色失落,落在侧脸的阳光映着他的金发闪烁,而另半张脸却陷落在厚重的阴影里,十分低沉的模样。
真的让他走了,那大概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她的直觉这样说。
除了道歉她的脑袋里暂时没有第二个念头,就算拉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信任要怎么相处,她不知道答案。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被冲动支配着,在他调转身的刹那跑过去,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接下来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没有让你送我回家是因为家里没有家人,在整个日本都没有家人的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我害怕你会觉得奇怪。还有,料理什么的,我也一点都不擅长,米饭会煮夹生,烤土司会烤焦,我的便当都是家里的帮佣阿姨准备的。”
她慌乱得手足无措。如果之前的矛盾都不足以达到让她紧张到如此程度的地步,那么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她的眼眶有点红,更糟糕的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柔软的恳求的强调。
“最开始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不想因为家庭的问题被用不一样的态度对待。开了谎言的头,后来想坦白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抱歉,会有这种想法的我才是笨蛋。”
她咬着下唇,努力控制自己,但身体还是暴露了似的轻轻颤抖着。
“除了这些,可能其他的地方也不得不配合一开始的谎言说了假话,要一件件坦白……有些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越是想要赶快说明情况就越是慌张到语无伦次,她的手更收紧了些,不敢抬头看黄濑的反应,只能执着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如果现在不说,就不会有机会再说了。
顾不得面子之类无关紧要的问题,也不再抱有告白一定要等男生先说否则就很丢脸这种故作矜持的原则,她这次选择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我在来这个学校之前就喜欢你了,虽然我是个爱说谎的笨蛋,但这份心意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
……
许久,黄濑都没有回应。
时间悄然流逝,她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鼓膜震动的声音。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都是自己的错。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拉着他的手也松弛了下来,就好像是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重担也化作千风了似的。
然后,一张熟悉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拍了拍。
“最后一次。”他说,带着些许无奈,“给我好好解释啦,都是怎么回事。”
“……诶?”
“我从来没给过任何人第二次机会,所以这次不要乱来啦,如果再随便糊弄我的话,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仿佛抱着赌博心态买的十元彩票中奖五百万,惊喜来的太快,直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呆呆地望着他:“所以……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吗?”
“没办法啊,只能为你破例一次了。”他挠头,“刚才说的那些,除了很早就喜欢我以外,其他的都没听明白。等下不解释清楚可不行,在这种事上我也是很认真的。”
意料之外的发展。
心脏好像要跳出胸口,比当初一见钟情的时候更要怦然心动。
她拽着他的制服袖口晃起来,信誓旦旦地:“我一定会说实话的!”
·
风波之后的宁静值得被格外珍惜。
因为有些特别重要的私事要处理,所以部活只参加一半就退场了也没关系,比起抱怨前辈的早退,以藤井小泽为首的后辈们更像是抱着发自内心祝福的心情目送他们离开学校。
十一月接近尾声,冬天的序幕缓缓拉开,临近黄昏时分的风带着些许清冷,拂过脸颊,让沸腾的体温下降。
直纪和黄濑保持着前后半步的距离,经过篮球馆,走到学园正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对她伸出手。
太好了,他的手心还是暖暖的。
和以前一直都一样。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围巾里,悄然扬起嘴角。
然而意外也和惊喜一样,从来都来得那么突然,让人毫无防备。
他们才离开学校没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她熟悉到不行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直纪。”
波澜不惊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应声回头,最先看到的是在一打日系车中最扎眼的那辆红色欧系豪车。
车门在她眼前被推开,从车内探出头的那个人让她霎时间呼吸不能。
那是一位衣着端庄得体的女性,四十代上下的年纪,第一眼看上去温柔大方,实际上眉眼之间透露着隐约的凌厉感。
直纪呆了一阵,好像失语了一般,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诧异道:“妈妈?”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这样单方面道了歉,不等直纪有所反应,她马上又自顾径直拉开车门,对许久不见的女儿发号施令,“这几天征十郎君因为面试刚好在东京,我想去赤司家拜访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吧。”
然后目光转向黄濑,虽然好像还是在和直纪说话,但眼睛却一直没有从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孩身上移开。
她提出要求,带着笑容,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们还有事要先告辞了,直纪,和你的朋友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