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
遛狗的人回家了,海鸥不都再间或从她窗外的空中飞过。
楼下也不再发出声音,赤司应该早早地回房间休息了。
他不太喜欢勉强人,和为她送去妈妈般关怀的桥本桑不一样,以前她偶尔漏吃一餐,桥本桑都会捏着她的胳膊说「我们小直已经这么瘦了怎么还能不吃饭」,而赤司就只会说「与其节食不如增加运动量,明天可以带你去晨跑」。
在她严正拒绝了这个无理要求之后,他冷淡地表示「随便你」,然后连备用的晚饭都没给她留。
啊……饿得不行了。
前胸贴后背。
一定是中午没吃饱,晚上又只吃了几颗小番茄,身体在向她的大脑发送抗议信号了。
减肥这种事,本来就是漫长而曲折的。
与其现在勉强自己,不如从做好准备的明天再开始。
一有这种念头,她马上从床上弹起来,趿拉上拖鞋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下了楼。
冰箱冷藏室里,除了今天买的牛奶和矿泉水,还有她之前开轰趴剩下的一打啤酒,半包吐司,和一罐未开封的酸黄瓜。
橱柜最高层有一盒巧克力和大包饼干,是上次沃伦来的时候藏的。
开始换牙的小孩被爸妈禁止吃甜食,他只能把自己的珍藏偷偷放在姐姐这,作为年长十几岁的长姐,偷吃弟弟的零食这种事,她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酸黄瓜,她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久久无言。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熬过这一夜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元气少女。
这样自我催眠着,她抱着面包和黄瓜往房间跑。路过二楼走廊,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楼梯间的门开了。
门背后通向房顶,顶楼是一片宽阔的平台,气候好的时候可以晒晒太阳,当然热的时候也能做日光浴,只是她向来对暴晒自己没什么兴趣,自打搬进来,楼梯间的门就没开过。
而现在,门是虚掩着的。
心口猛地一颤。
有入侵者。
说不定是贼。
这是闯入她脑内的第一反应。
但转念又想,她买了很贵的保险,屋子的安全系统也是高配,地段远离闹市区,主路上平时人烟都很稀少。一般而言不太可能出现被入室盗窃的情况。
况且杉原直纪作为屋主,对艺术品和收藏品都不怎么感兴趣,这里除了人和外面的车以外,没有其他值得偷的东西。
当然如果窃贼对限量的包和鞋感兴趣,那就另当别论。
总之,报警器没有响,房子里也没有被入侵的异样,确认了这两点之后,她稍微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她把面包和酸黄瓜玻璃罐抱在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扶手,爬到顶楼,屏息凝神推开掩着的防盗门。
不是贼。
万幸也不是魔法少女降临了。
这栋屋子目前另一个住客,双手握着从中冒出热气的马克杯,背对着门口,侧坐在躺椅上,微微弯下了一直挺的笔直的后背,抬头仔细地看着一望无垠的天。
天色已经黑透了。
星光却是截然相反的明亮,很难想象在如今的大气下还能看见如此透净明亮的夜景;
星罗棋布,像是密集平铺在空中反射着日照的沙砾,那么遥远,渺小却散发着光。
离开了空调冷气的室外自然风带着夏季的湿热,中和了她从室内带来的凉意。
冷热骤然交替,她不受刺激打了个喷嚏。
好像油画一样凝滞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化。他侧身回过头,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之间,他立刻注意到的是她抱在胸口的酸黄瓜罐子。
那么大的目标想要藏起来是不可能了,与其躲躲闪闪不如从容面对,她径直走到他身边,把食物在躺椅边的小圆桌上放下。
他杯子里的白色液体还没喝掉一半。
“就算对身高再怎么执着,一天摄入超过定量的牛奶也只会起到反作用哦。”反客为主,她把握先机开口说。
赤司对于身高这个本应该敏感的话题却意外地直言不讳。他把杯子在手中转了个儿,无奈地说,“我已经放弃了。”
跟着又补充解释道:“我只是想睡个好觉。”
言语之间确实有点疲惫。
因为生物钟紊乱,困得不行却又睡不着的滋味她多少有所体会。确实是相当难受。
直纪这才想起来,他自从到了美国之后就没正经倒过时差。白天精力满满地跟着她在学校逛了一大圈,上了一节课还全程没有打瞌睡,这份毅力真是感天动地。
“今天辛苦你啦。”她屈起手指,指节推了推赤司的牛奶杯,“不过助眠喝牛奶,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我五岁半的弟弟都说自己过了睡前喝牛奶的年龄了。”
发出如此评价,她伸长了腿,撑着座椅身体向后靠着,抬起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对着这么美的景色喝牛奶也很扫兴啊……”
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站起来,“你等等。”丢下这么一句,她就自顾蹬蹬地跑走了。
再回来时,她拿着两瓶冰镇啤酒。
如果再有点毛豆就是中秋赏月大会了。不过无所谓,没有毛豆,可以拿酸黄瓜来凑。
“其实喝红酒比较好啦,但是现在没有库存,只好啤酒代替一下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把其中一瓶递给赤司:“干杯!”
瓶颈交错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如果放在平时,大概率赤司不会陪她喝。但可能是困倦袭击了他的大脑,理智暂居下风,他也不多话,举起瓶子一口气灌下半瓶。
按照直纪的酒量,半瓶啤酒到了胃里,眼前就开始起了雾。
她定定地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口中却呢喃着:“星星真美啊……看来我以前真是错过了不少景色呢。”
然后又突然,她瞪大眼睛,拽拽赤司的衣袖,音调高八度:“诶。快看!是流星吗!”
不管那么多,她立刻抱着瓶子,低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起来。
这么多需要求助于神明的愿望,不知道神明听不听得过来。
赤司默默想。
学会游泳这种尽人事就能做到的事,也要拜托神明大人,是不是有点偷懒过头了。不会冒犯神明吗。
……
啊啊。
为什么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明明他是不相信玄学的。
他也抬头朝之前她望着的方向看了,一颗尤为明亮的光点在群星的围绕中闪烁。
它向着北方,好像飞快地划过气层,沿着银河的方向飞走了。
浅灰色的航迹线久久未散。仿佛落尽水中的石子,从中心漾来一圈圈波纹,蔓延到视野之外。
他安静地笑了一下,也跟着短暂地闭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直纪漫长的愿望还没有向神明诉说完。
他拧着眉头注视了她一会,然后低声说:“流星不会平飞吧。”
她倏地睁眼,不明所以:“诶?”
“那不只是架飞机吗……你这种酒量,恕我直言,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她以为这是个恶作剧,然而抬头看到闪烁个不停的指示灯已经瞬移到了天际的另一头,并且依然没有坠地的倾向,她愣了一下。
“啊……但是我是用面对流星的诚意许愿的,相信我的心意也一定能传递给星宿大神。”她坚持嘴硬地说。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愿望,想要马甲线吗?”
她稍许停顿,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着光。
“这次是个认真的愿望,所以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会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