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倒霉还是上天注定,杉原直纪握了握空空的手心, 望着赤司无言以对。
她低头吸吸鼻子, 再抬头看他,“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挑眉:“从「凛君是最棒男友人选」的时候就在了。”
可能是错觉,但直纪直觉般地感受到了言语之间透露出微妙的得意。
变了,这个人绝对是变了。
当年不管说话做事都一丝不苟, 严肃得像是国会议员,现在距离那时不过经历了几年,他绝对变得散漫过头了。
“唉。”声带不受制约地发出了颤抖的叹息, “既然知道荣幸地收下夸奖,那么表现也要随之改进才行啊, 像神明大人一样形象高大的你竟然忍心让瘦弱的我搬行李吗。这么冷漠像是神明会做的事吗。”
“还有, ”眼睛瞄准目标, 她垫着脚突然出击, 伸展的胳膊越过赤司的腰边, 急促地抗议道:“把我美味的啤酒还来!”
赤司捏着罐子一抬手, 干劲满满的少女就立即扑了个空。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 以后不要喝了。”以大家长的架势, 他一言不合就没收了凉爽的饮料, “现在这种场合又不是以开到昏厥为目的的派对。”
直纪眼睁睁看着他按照严格的垃圾处理标准把啤酒倒进排水口,铝罐压缩成适合回收的大小再扔进一个单独的垃圾袋里,她无力反抗,内心是崩溃的。
“啊,真是,管得有多又喜欢用告状威胁人。如果是真的哥哥,我绝对没办法一直忍耐你二十年。”
赤司装作没听见,把她扔在玄关门口的几个小行李袋单手轻而易举地提起来,送到楼上卧室门口。
而杉原直纪嘴上喋喋不休着,身体却很正直地给自己重新拿了一瓶矿泉水。
·
海边的假期,从一开始的一路就经历了不少坎坷。
好不容易大家整理好行李和去沙滩要用的装备,浅井补了三次妆,赤司征十郎和松冈凛这两位在一般场合备受尊敬和瞩目的大人换上了风格相似的大印花宽松T恤和沙滩及膝短裤,直纪反复给可能会暴露在紫外线下的皮肤涂上无数层防晒霜,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走到度假屋的围墙门口,天色却毫无预兆地骤然暗下来。
远处的海浪扑向沙滩,狂风席卷着乌云,一时间天地变色,一道闪电从天边尽头划过。
阵雨来了。
仿佛是这片海岸的示威,他们还没走出自己领地的大门,突然落下豆大的雨滴就把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海水涨潮,很快吞没了之前游人们铺着毯子晒日光浴的沙滩;海岸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即刻间从高处向下眺望,就只能看见一片漫无边际的墨蓝色了。
一时间画面很是壮观,凛冽咸湿的海风对着脑门吹个不停,浅井精心整理的头发也被瞬间吹成了自然风。直纪早就有先见之明地把头发扎了起来,风拍打着她的脸,露在短袖外面的皮肤顿时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夹着冲浪板的凛仰天长叹:“可恶,我可是刚喝了功能饮料想要好好运动一下的啊。”按着肩膀放松着在车里闷了一天而紧绷的肌肉,他有些沮丧地转身往里走,“看现在这样今天是没办法出门了,话说,我带了Uno,你们——”
一脚刚踏进门槛,话音未落,室内原本明亮的光源即刻灰暗了下去。
房子里和室外一片交映成黑,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是世界骤然暗了一片,好像是配合着某种心理暗示一般,一股诡异的阴森感顿时袭来。
顷刻间天边被密布厚重的云层遮了个彻底,间或点亮天空的只有橙色的闪电。
屋子里没有备用电源,凛在门口对着信号强的方向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回来之后脸色就有点沉痛:“管理处说是线路出现了问题,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可以恢复供电。”
浅井披着毛巾坐在大厅中的沙发,她拒绝一个人摸黑去二楼的房间换衣服。即使从早晨开始就有点阴沉的天气隐约预示着会有这种结局,但忽然间停电又下雨的气氛又确实有些诡异。
缺少了空调冷气的屋子里潮湿又闷热,她蜷缩在沙发一角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只是一个小时的话玩Uno就可以打发了啊,但是连蜡烛都没有……”
直纪灵光一闪:“我记得屋主说阁楼里有可能会用得到的杂物。”
凛自然说,“我去找找看。”之后却被浅井慌张地双手拽住胳膊:“诶?!不要!我不想一个人……这里好可怕。”
比起黑暗,还是眼前的所见更可怕。比起让她一直目睹这些,她宁愿躲到阁楼上去,于是接替了凛的任务,她自告奋勇地举手:“还是我去吧。”
“当心点。”凛在背后对她嘱咐。
罕见的是连浅井都为她的奉献精神感动到,“如果遇到怪人就大声尖叫!”还提供了这样的安全小贴士。
这个过程中,赤司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安静地霸占着一个单人沙发坐,携帯电话的光源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光变成了结界,就此把他封印住了似的。
一分钟,楼梯口依然寂静无声。
五分钟之后,手机电量消耗了一格,直纪还是没有回来。
八分钟,她好像已经被二楼走廊尽头阴森的阁楼吞噬进异世界了。
浅井小声地在凛耳朵边嘀咕:“她不会真的遇见怪人吧?”
“不至于吧……据说周围治安很好啊。”话虽这么说,但他听起来并不是十分确信的样子。
怪人出没这种情节,多半只会出现在美国cult影片里,赤司倒没很担心她会被入侵者抓走。但是在摸黑爬楼梯的时候跌倒,以她的运动细胞来判断,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有点担心,虽然有可能是多余的,在权衡五秒钟之后,他毅然起身,拿着只剩一格电量的手机,哑着声说:“我去看看。”
时间是傍晚五点半。
夏令时,完全还不到日落的时候,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这个世界似乎都被屏蔽了光源。
微弱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左右长廊的墙壁上,倒影中的他诡谲地扭曲弯折着。
耳边萦绕着的是他自己脚步的空灵回声,头顶通风管道里发出细微的响声让他稍加驻足,确认周围安全,他才加快脚步朝阁楼的方向走去。
通向阁楼的唯一方式是通过手动架上的三角梯,从头顶上打开的拉门以微小的幅度来回摇晃着,从里面透出浅浅的暖黄色光。
他犹豫了一会,好像是做了心理准备,然后按灭了手机屏幕的光,攀扶着三角梯脑袋探进了拉门。
她就在那。
没有什么怪人,万幸。但她背对着通道入口,端着点燃的蜡烛,火苗在空气中摇曳,一言不发地弯着腰盯着桌上的东西,无论动作还是背景气氛都很诡异。
王者是不会在这种关口退却的。尽管心有戚戚,他还是撑着平台全神爬进阁楼里。
头顶只有一扇积灰的狭小窗户,墙角也因为海边常年湿润的气候而泛潮,隐约有些失修渗水的迹象;忽然一阵骤风刮过,雨水猛烈地拍打玻璃和外墙,阁楼的地面也随之震颤。
“你在干什么呢。”他忽然出声,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声音的回声。顿了顿,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谨慎地靠近她。
她没回头,于是赤司绕到她身边,在发现她盯着的东西是一个古旧的相框时皱了下眉:“写真?”
那是一张被小心保存,却依然陈旧到边缘泛黄的旧照片。
画面中的西洋人夫妻穿着的风格像是上个世界美国淘金热时期的流行,两人表情僵硬,笑得很是夸张,无意中散发着影片中才会出现的悬疑气息。
“是无意中在杂物箱里找到的。”
她举着托盘里的蜡烛,侧过头的瞬间,烛火在她乌黑的瞳孔中一闪。
牛奶一样的肤色在阴森的气氛中被衬托得灿白,她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些沙哑和不易被人察觉到的颤抖。
手边的桌上放着打火机和一打蜡烛。
她却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在碰到的一瞬间就觉得很诡异,耳朵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郑重地如是说,并且很快欲言又止地闭上嘴,不在发出声音,神色中确实透着惊恐。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只能说这次她的演技超过了平时的水平。
唯独她的演技实在很逼真这一点让赤司同学产生了动摇,加上环境也很配合,让他回想起了中学时期参加的试胆大会。
他从直纪手中接过相框,拿在手中正反打量一圈,“我没觉得这张写真有哪里不对。”
他安静下来思忖片刻,继续道:“但是确实有传闻说,灵感高的人,会比较容易接触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直纪的眼色微动,脸上短暂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害怕被看穿似的立刻别开头,口中紧接着附和:“对吧,虽然我是不相信这些有的没的……”她掩着嘴,小声说:“但是有的时候真的很恐怖呢。”
此言一出,接下来就完全变成真的试胆大会了。
赤司仿佛被勾起了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揣着手在狭窄拥挤的空间里踱步两圈,思考再三,他还是把内心的担忧对她和盘托出。
“话说起来,忽然想到小时候因为经常看到奇怪的东西,应该是所谓的「灵」,还能听到他们一直说「名字、把名字还给我」,所以被爸爸送去乡下的神社修行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说到「去乡下的神社修行」这件像是天方夜谭的事时,他的眼神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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