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两日一直待在医馆。”姬尧光疑惑,“她怎么了?”
“我有事要问她。”姬无姜端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道:“师兄,能让我见见她么?”
姬尧光点点头,嘱咐道:“你病还没好,不宜太费心神。一会儿喝了药,我让她来。”
素来厌恶苦东西的姬无姜这回倒是十分干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仰脖一口闷,竟连糖也没要。她将空碗一放,眼巴巴地瞅着姬尧光,看得他哭笑不得,只得出屋去请阿瑶。
阿瑶的伤早就无碍,这两日却留在医馆不肯走,仿佛也在等姬无姜苏醒一般。
但此刻二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无人开口,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静中。
“阿无。”最终还是姬无姜试探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无?”
阿瑶的目光有一瞬的惊喜,却很快平静下来,笑道:“你果然还是不记得。”
“什么?”
“你的身世。”
“你认识我。”姬无姜笃定。
“何止认识。”阿瑶笑着摇头,“就算说曾经亲密无间也不为过。”
姬无姜微微愕然。
“你是魔宫里养出的孩子,更是画骨自幼的玩伴,她重视你甚于我们所有人。”阿瑶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姬无姜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我原本不想与你说这些的。”阿瑶苦笑,“既然已经忘了,远远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没料到,即使拿到了画骨的消息,晏楚流还是利用你到这种程度。”
“等等。”姬无姜脑中乱作一团,出声打断阿瑶,“你说我是魔宫宫主养女的幼时玩伴?”
这种说辞现在看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你可以不信。”阿瑶摊了摊手,“等日后画骨现身,你自然知道真假。”
梦里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浮现,姬无姜抵上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难道梦里的那个女孩儿就是画骨?
见她这副模样,阿瑶心知不能再多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默然起身向外走去。
才推开房门,一抬头就看见靠在墙边的姬尧光目光如鹰,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阿瑶轻笑,反手合上房门。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姬尧光问。
“否则,姬堂主以为我体内的子蛊从何而来?”
姬尧光默然片刻才说道:“无姜的蛊毒,多谢你了。”
“不必言谢。”阿瑶拢了拢鬓发,露出一丝笑容,“我奔波十数年费尽心机,也不过为了解这子蛊。如今正巧渡给她,称不上是什么功德善事,不过为了我自己罢了。”
“即便如此,也救了无姜一命。”姬尧光脸色和缓下来,道:“若日后姑娘有什么难处,在下力所能及的,必定相帮。”
阿瑶挑眉看了他许久,笑道:“毒娘子的麻烦事,姬堂主出手相帮,也不怕给和善堂招来麻烦?”
“和善堂怕麻烦,无命门却是不怕的。”姬尧光微笑以对。
阿瑶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点头道:“也是,忘了你也是个狡兔三窟的主,日后再说罢。”她摆摆手,转身慢慢朝外走去,“快去看看你师妹吧,别这才刚醒,又被我吓晕过去了。”
医馆外阳光正盛,九天云卷云舒,有清风徐徐,吹去了骄阳的燥热。
阿瑶眯眼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不过一瞬的梦境,梦醒之后依然会回到地狱轮回一般的煎熬之中。
她伸手按上心口,感觉到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在胸腔中跃动,这一刻,她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发自心底的笑容。
连日来她辗转反侧,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阿无醒来之后会如何?她会不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毕竟,当初临阵脱逃的是她,被人回护的也是她,如今狡猾地解掉子蛊的人还是她。
阿无,会不会有所怨怼?
阿瑶轻轻摇头。
“快逃啊!我们几个,总要有人能活下来!”
当年雪谷之中的话语回响耳边,阿瑶轻声喃喃:“笼花说的一点都不对,我才是那个最脱不了身的人啊。”
出神之时,耳畔一阵风刮过,扭头就看见姬罂从老远处飞奔入药馆,喜形于色,嘴里嚷嚷着:“找到了、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