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李不琢费劲地抬头看他,好像没听懂这句话。
她看见沈初觉唇角勾起的浅笑,双眸深如幽潭,眼里藏着她读不懂的什么。
她从以前就读不懂他。
“你不能离开华澍。”沈初觉往前一步,低头看她,“这个,听我的。”
李不琢瞬间泄了气。
她抱住膝盖,低头沉吟半晌,应一声:“好。”
沈初觉看向软软搭在她颈后的发丝,记得她第一天来酒店还是中分长发,发尾微卷。那时还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
转身离开前,他顺口问:“还不起来?”
李不琢小声哼了哼,“腿麻了……”
*
不但投了诚,还以被沈初觉搀扶站稳作为收梢,那天对于李不琢,是个难以启齿的失败。
无法说出“你很可能被那个男人冤枉”或者“我跟他以前认识”这样的实情,在电话里,她只能囫囵略过,说沈初觉为那瓶子投了保,有保险公司赔偿。
“谢天谢地!”洪少娜激动得竭力压低声音,“遇上沈先生那样的客人,我命真好。”
这下轮到李不琢哭笑不得。
自从一年前第一次撞见沈初觉,获悉他包下一套行政套房整整一年,每月却入住不到一周,李不琢就谨慎地避免再与他碰面。
原因无他,尴尬。
那桩多年前的旧事两人都不再提起,实在避无可避,李不琢就公事公办地笑着叫一声“沈先生好”。
他每次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李不琢心里直发毛,然后才点头作回应。
幸好这样的照面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洪少娜那边忽然传来巨大的嘈杂声,李不琢问了几次都没人回答。正纳闷,洪少娜慌慌张张地叫道:“不琢,你听说了吗?S集团刚才发布了酒店新的人事任免!”
“还没……”她刚出声,桌上电脑屏幕蹦出新的邮件提示。这是一封群发邮件,发信人是“General Manager”。
李不琢一点开,沈初觉的彩色照片赫然眼前。
照片上他穿着浅色西装,笑容温雅迷人。
李不琢挂了电话,震惊地瘫坐椅子上。
难怪那天他言语间如此有底气,想必早就知道自己是下任当家。
不过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好了。
*
第二天李不琢排中班,照例巡楼后,去了趟房务中心,添上被中班服务员漏补的房内物品,气泡矿泉水,或是Mini Bar的茶包和胶囊咖啡。
过道光线舒缓幽暗,脚下是阿拉伯风格的地毯。酒店内所有的公共空间,及每层楼道铺设的地毯,均织着繁复的花纹,图案色彩绝无雷同——全由S集团从法国请来的五人设计团队完成挑选和排定。
李不琢从房间出来,迎头撞见喻融,吓了她一跳。
“喻总监,晚上好。”她说着,转身要走。
“你等等。”喻融双手背在身后,说完就闭上嘴,只是笑。他眼睛本来就小,一眯眼,看起来阴恻恻的。
李不琢也回他一个笑,“喻总监有事吗?”
“我就说你走不了吧。”他面露得意,手指朝她勾了勾,“跟我来,找你有事。”
喻融走得快,李不琢跟在他身后,始终隔着半米。
华澍酒店客房部的女服务员,工服全为改良版维多利亚式女仆装。
戴白头巾,穿黑色连衣裙,盘长发,黑色鞋袜。唯一的装饰是白色围裙的荷叶边,与绑带在身后系成的蝴蝶结。
为了方便干活,统一改为短袖,裙长及膝。
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李不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这不是去您办公室……”
“我说了去我办公室吗?”喻融微抬下巴,“跟着来就行了。”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四十八楼,喻融轻轻叩响尽头那扇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开门的一刹,李不琢头都要炸了。
她一眼看到沈初觉站在窗边,似乎等了很久。
“李不琢。”
身后的声音让她脚下一滞。
扭头看去,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展颜笑道:“喻总监,那么巧,您也这个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