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进了书房,一股温暖迎面而来,化开了霜雪坠落在肩膀上的冰凉。解开披风,她四处张望,不见一人,犹豫再三还是周围搜寻了起来。除了前厅里的摆设,隔着一面芦苇帘墙,帘后是一排排线书竹简,布置得古色古香。唐铃好奇的拿起一本看,才忽然想起自己本是不识字的,摸着鼻子有些尴尬的放了回去。再往里走,书墨的气息愈加浓烈。
在屋子的最里面,又是一个小厅,一个素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那儿,手里握着一卷书,旁边的小炉冒着袅袅水气。
唐铃的心砰砰的直跳,额头上都冒了汗,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见了她,倾身行礼。
素衣公子缓缓回头,阳光透过窗户透入屋里,柔和的颜色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更映得他清润如玉,在这宁静如画的画面里对她微微一笑。唐铃心头一动,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手指情不自禁地揪住手里抱着的披风,半天才强作镇定地迈步上前。素衣公子放下书,含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唐铃才在他对面的位置拘谨地坐下。
素衣公子不过一个手势,那个丫鬟似乎读懂了般,垂着头退到了一边。
一时无话。
“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不说话,视线落在桌沿。
“那一日,多谢姑娘舍身相救。”
唐铃有些晃神,他果真是记不得她,记不得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小乞丐了,她抿着唇,轻轻摇头。
“那只是情急使然……不必言谢。”
素衣公子摆摆手,拂袖给她斟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姑娘心善,但姑娘可知,淬心针是最阴险的暗器,针细如毛,打入人体便顷刻随着内功运行行走刺穿经脉,若非姑娘不通武艺,那几根细针便会要了姑娘的命。”
唐铃微惊。
“刘延钊没能救回来。”他眼神隐约地落寞了起来,却又很快的恢复,温玉般的面容上又带上了浅笑,似有自嘲之意,“所以姑娘是真真地救了我一命,若是中了淬心针的人是我,只怕我便与刘兄黄泉同路了。”
唐铃不懂内里的要害,当时确实不过是情急使然,在素衣公子出现的瞬间她就已经认出了他便是那日在大街上给受伤的她上药的年轻公子,她看着黑衣人狠辣的动作朝着素衣公子的要害打去,莫名的勇气从心而生,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能按着本能朝他扑了过去,那时候除了疼痛就再也没有什么感觉,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身随意动,她无法解释。
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微微收紧。
“我欠了姑娘一条命。”
她抬眼看他,只觉得在他笑容中,如沐春风。
他在她的目光中回视她,他眼神沉稳,似乎与生俱来的温和如泉水般透彻,唐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敢再看。
“我叫安唯承。”
素衣公子忽然将话题转了个方向,唐铃想了想。
“安公子好。”
似乎没料到唐铃会这么回答,安唯承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执起温在小炉上的陶壶,将桌上的青花瓷壶斟满,他动作并不快,目光专注,仿佛很是享受将水注入壶里的过程,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之风。唐铃从没见过这世上有谁,能将这么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优雅好看的,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安唯承抬眸,唐铃吓得连忙垂下眼,将面前的杯子拿起来就往嘴边送。
“那水凉,来尝尝这个吧。”
安唯承重新给她斟了一杯,唐铃木木的,趁着氤氲的热气透过水光看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比平日里跳得快多了。
不过是白水,可入口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清新。
“这是今晨的新雪。”
仿佛晓得唐铃心中所想,安唯承主动解释。
“谢谢……”
唐铃握着杯子,无头无脑的又说了一遍谢谢。
她鼓起勇气,终于正视安唯承。
“谢谢安公子安夫人的照顾,这些天麻烦你们了……如今我已经可以下地了,我想……明日就离开。”
对唐铃突然的请辞,安唯承并不意外,他笑。
“自然可以,不过姑娘可是已有去处?抑或是已经有了往后的打算?还是你家人从前已经为你订下了亲事?”
唐铃脸色忽红忽白的,咬着唇摇头。
安唯承收了笑意,脸色严肃:“那么我们如何能让你走?你既无处可去,也无日后的打算,更是没有可以照顾你的人。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我就这么让你走了,那么姑娘便是陷我于不义之地。”
“我……”
唐铃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如姑娘有处可去,我自然不会阻拦,可姑娘已无处可去,何不留在府里?家母疼惜姑娘,也是喜爱姑娘的,若是留在府里家母自当待姑娘如亲女,家父与我,也自然是将姑娘当做一家人的。”
“这恩情……不必如此相报……”
“这与恩情无关。”
“姑娘孤身一人,出了府能碰见了一个实在的男子婚嫁自然是好的,若是遇见了心怀不轨的人……让我如何安心。”
“我明白,只是……”
当现实被血淋淋的指出,那黑暗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让唐铃不禁打了个寒颤,无处可安,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无人可说……
她猛地抬头,他目光沉稳地看着她,那么的郑重,轻蹙着的眉头带着明显的担忧。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唐铃的心上敲了一下,有些发麻的疼,又像是有一座城池在内心里倾覆,坠落的砂石引动着她无法控制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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