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进了紫竹林,小猴儿也收敛起全身毫毛。
“娘——”隆曦规规矩矩的。
五镯夫人向他们看了一眼。
她什么也没有问。她没问这姑娘是谁,没问为什么敢坏了规矩带外人闯进禁地。
因为只这一眼已清清楚楚,那年轻而漂亮的姑娘赖以蔽体的,只是一条粗麻被子,空荡荡的被子里面,分明再没有任何,露在外面的手脚脖子都是淤痕,戴着的镣铐纯银打造,精雕细刻,雕刻的图案,大人懂得,隆曦却不懂。
五镯夫人说:“带她到后面去。”
身边婢女应一声,一手拉着隆曦,一手拉着金蝉走了。
隆曦这才想起回头喊了声:“她找黎叔的。”
杨名时随后就找了过来。
因为侍从的手中牵了两条敏锐的猎狗,咻咻地循着踪迹。
“且慢——”高天海不得不说话了。
吕师爷道:“怎么?”
“没什么。”高天海勉强挤出一个笑,“这后面荒山野岭的,没什么风景。”
“那边,那不是宅子么?”
“那……那是后宅,今天是我们老爷子的祭日,我们夫人在此斋戒,不见客的。”
“会有那么巧?”
“这是夫人的规矩,每次都要祭奠一个月,今天,正好在祭月里。”
“人家都是祭日,哪来的祭月?借口!”吕师爷低声道,“有古怪。”
杨名时点了点头:“本督要进去看一看”
“不行!”
高天海有些急不择言了。
他急阿,黎螣和陶榔他们三个是他打发走的,是他信誓旦旦打的包票,本想不会出任何差错,谁知道杨名时竟走失了个侍婢,还竟一路追踪到此。
杨名时脸一沉,师爷正准备着怒斥高天海一番。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海爷——”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顺着林间小径而来。
“玉兰?”高天海心一沉,还是惊动了夫人了。
玉兰道:“怎么听见有狗叫呢,您知道的,夫人好静的。”
“这……”高天海只得道,“这位,是杨……”
“过门是客,既然来了,就请里面坐吧。”
高天海虽然不明白这里头的究竟,可知道玉兰不是个没深浅的丫头。
吕师爷看着杨名时,杨名时一点头。
高天海便只得硬着头皮道:“请——”
小院前悄无一人,吕师爷又要发作——怎么没人迎接?可这里的氛围却似有一种气魄,震慑着,让人不敢放肆。
跨院里非常清幽,清幽得走到这里,人会不知不觉放轻脚步,连那两条恶狗也夹起了尾巴。
转眼就来到了二道门前,跨进门槛儿,离竹屋还有几步路。
“请留步。”玉兰道。
屋门是开着的,往里望去,可以看见屋中侧坐着一个女人。
吕师爷本想说话却一下子屏住了气,看不清里面,他看得清杨名时的脸色——
呆了。
吕师爷觑着眼更用力地往屋里看,半明半暗的,老眼昏花实在是看不太真切。
玉兰道:“夫人,客人来了。”
五镯夫人没有起身,只转正了脸:
“你们是来找那个苗家姑娘?”
这一回看得清楚些,吕师爷也是十分惊讶,半饷才道:“是……是啊。”
“她不想跟你们走,所以,请回。”
吕师爷结结巴巴的:“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五镯夫人竟然视杨名时而不见:“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什么人?”
蕊红意识到问的是自己,道:“奴家蕊红,贱身托于‘浮生寄’。”
五镯夫人这才对着吕师爷道:“想必,你们不是官家,朝廷律例,不许官员染指风月;也不是哪家的酋长——这里,各族中都订下血规,不得与外族私交,而你们不是苗人,却想找一个苗女。”
说得堂皇,师爷愣是一时没接上话。
五镯夫人道:“既然不是官家,不是酋长,进了山庄,山庄说了算。”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吕师爷竟不敢再狐假虎威了。
“好——”万不想杨名时竟应了下来,“我们走。”
吕师爷大惑不解,不过,眼下是一句也不敢问。
杨名时在沉思。他也不解,出门上轿,颠颠簸簸的一路上,他甚至有些质疑其这些年自己对女人的浸淫之深。
女人生而有媚态。只不过妍媸有别,轻重不同。越是丑女,越是造作,譬如东施效颦,极尽卖力;寻常姿色,是犹抱琵芭半遮面;即便绝世超伦,也是掩抑似含情。可那个女人——
也许当初,黄帝法满月之数所造的十五面宝镜,不曾有一面落在茶山。
也许现在,这山中的千泉万涧全都一清见底,无一方水镜可以自鉴。
她就像毫不知道自己的美。或者是,不在意。
就像翡翠,它本是天粹地髓,是日精月华,可它也是世上最冷的寒玉。那种冷,不在于孤鹜,而在于,不在意。一个女人,连女人本该最引以为傲的都不在意,那么藏在这个女人深处,最迷人的,又是什么?
他说不清楚,却意荡神迷。
平生第一次的,他觉得,这样一个女人,需要用心,用时日,慢慢琢磨。
金蝉被玉兰拉着出来了,简单的换洗过,挽好了长发,包扎了伤口。
五镯夫人问道:“你想找黎螣?”
“是的。”
“既然你是他的朋友,草木山庄就是你的庇护,你可以安心的在这里。”
“我本指望黎爷能救我一命,既然您已救了我,金蝉不敢再麻烦黎爷,也不敢敢打搅,这就……走了。”
“路上需要什么,告诉玉兰。”
“刚才已向姐姐讨了些干粮、衣裳,金蝉不敢多有要求。”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