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张允随问道:“这营中守备森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者沙都哼了一声:“河里泛青苔,必有大雨来。”
禄禄氏道:“本来家丑不该外扬,可自从先夫死后,东川禄氏,为了一个知府之位,同族同宗间骨肉残杀, 早已贻笑大方,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先夫的庶母安氏和弟弟禄永厚,为了逼我母子交出印信,已经几次下杀手,这次竟然勾结了邻镇乌蒙的禄鼎坤。乌蒙本是我娘家,有人带消息来,禄鼎坤将纠结人马, 佯作盗匪,以打劫东川为名,置我母子于死地。”
张允随问道:“这个禄鼎坤,很了不起么?”
“禄鼎坤是乌蒙土知府禄万钟的叔叔,万钟年幼, 全听禄鼎坤的。所以禄鼎坤一人之力, 就是整个乌蒙之力,东川禄氏已经四分五裂,根本无力抵抗。”
鄂尔泰道:“东川隶属四川,为什么不派人去成都,向巡抚王大人或是川陕总督岳大人求援呢?”
忽然一声响,是者沙都愤而击案:“王大人?岳大人?好个父母官!”
张允随吓了一跳:“这,这从何说起啊?”
禄禄氏叹了口气:“青海一战大获全胜,年大将军出尽风头,可不知怎么,近日流言纷纷,说是皇上对年大将军起了猜疑——这些,大人们应该都清楚。”
张允随道:“无非是功高盖主,拥兵自重。”
禄禄氏道:“不错,所以眼下这些年氏一派的大官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落人话柄。东川、乌蒙都在四川,这么多年,每年都在厮杀,每天都有死人,这些大人们都是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尤其现下这个节骨眼儿,动辄得咎,还敢轻易发兵么?”
一番话说得者沙都气愤不已,张允随连连叹气。
鄂尔泰喝了口茶:“东川茶,果然名不虚传”。
禄禄醒悟,对于远道贵客,一味地喋喋不休,实在是怠慢了,急忙命人倒水添茶。
鄂尔泰道:“我听说,东川除了出茶,还出矿产,来路上,看这里很多矿山?”
“是铜矿,东川自古以来便有‘天南铜都’之称。”
“四川的铜,大多采自东川吧?”
“东川的铜矿,确占全省一半以上。”
“现在新君登基,各省铸造新币,夫人不妨派人快马往成都求援,一路上将消息放散出去,就说禄鼎坤想要劫掠东川的铜矿。事关铸币,想必,岳大人不会置之不理了。”
虽说未毕奏效,总是一个方法。者沙都对于岳钟琪还是心怀芥蒂,却对禄氏惟命是从,而禄氏相信鄂尔泰。者沙都便即刻派了几名心腹,选最快的马,日夜兼程赶往成都求援。
鄂尔泰这才问道:“上次夫人带走的那个姑娘,金蝉,如今怎么样了?”
禄禄氏叹一声:“死了。”
“死了?”
“蛊毒发作。那蛊虫实在厉害,活生生将人的五脏六腑都掏空了,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夫人剖开尸身查验了?”
“这姑娘生前已是可怜,我又怎么忍心冒犯她的尸身。是蛊虫掏空了内脏,最后,开膛破肚。”
鄂尔泰沉默。
张允随问道:“这样厉害的蛊,夫人可知道,是什么人所施呢?”
禄禄氏摇摇头:“她生前已是神志不清,口中反复念叨着,玄君。”
张允随道:“这玄君会是什么人?会是苗人的头领么?”
“大人的疑问,我也想过,据我所知,黔西花苗的大理老,名叫坎玄,而花苗也是最擅蛊毒的一支苗人。”
次日鄂尔泰上路,禄禄氏和禄应凤亲送了十里,在牛犊山下作别。
离了东川便是云南境内,一行人直奔昆明。路上张允随问道:“怎么不跟他们讲明,你已升任云南巡抚?”
“若他知道我是新任云南巡抚,便不会再向四川求援了。”
“你应当不会袖手旁观吧?”
“云南对四川而言,确实只是旁邻,若想插手邻省事务,还欠一个理由。”
“依你看,岳大人会不会出兵支援呢?”
“现在年将军被皇上猜忌,若说年党人人自危,不敢妄自动兵的确情有可原,可就算外族之间的仇杀可以置之不理,铸造铜币却是新朝要务。”
张允随道:“所以你让禄夫人到处散布消息,说是乌蒙欲抢夺东川的铜矿。可是这个理由……铜不比金银昂贵,矿山又挪不动,搬不走,说劫掠铜矿是否有些牵强?”
“不过是一个借口,给岳将军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出兵讨逆的理由。若他拥戴皇上,支持新政,必会把握时机,一举定乱,也就不用我等横生枝节了。”
“如若不然呢”
“若不然……”鄂尔泰顿了下,“那便只有,取而代之。”
云南大小衙门也是刚刚获知新巡抚上任。
总督府外,杨名时足足迎出一里远,上前一把抓住鄂尔泰的手:“毅庵贤弟……我们是旧识,你,你是能上达天听的,圣上面前,可要为愚兄说句公道话。三江泛滥,那是天灾,岂是人力能阻挡?什么私吞玉料,哪来的墨翠?愚兄是见也不曾见过。”
鄂尔泰只有一句:“下官必当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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