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霖在桌边坐下来,乌金刀也放在桌上。
姐妹两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柄刀。
“怎么?”吴世霖问。
秀芸回身倒茶去了。
秀芳抽出刀来, 嚓啷一声刀鸣不绝, 她问道:“乌金刀, 又饮血了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出鞘宝刀鸣’。”她笑着一偏脸,“想必是‘醉饱吟又狂’。”
吴世霖哈哈大笑, 对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儿, 疼爱中有深深的愧意。祖上曾有的辉煌没有半分遗芬余荣,反倒是瓜缠蔓引的牵连,无止无境的负担, 令她在这样灿烂的年华里懂得了韬光隐晦, 冷静做人。很难得见她笑得这般璀璨,吴世霖知道, 那只有在最亲最近最信任的人面前,他伸手摸了摸她辫梢:“其实你不是猜到的,对不对?这么说来,那个年轻人已经得救了?”
“原来爹是有意救他?”
吴世霖的眼神有些复杂:“放虎归山,也不知对是不对……”
“他是坏人, 还是同爹有旧隙?”
“都不是。我想要的, 只是他的禁宫腰牌,可潜入大内是生死大事, 本不该留下活口。”
秀芳警觉起来:“您要潜入大内, 做什么?”
吴世霖笑了笑:“你担心什么, 爹会造反?当年, 你大伯被弓弦活活绞杀, 客死异乡,你祖父在京城问斩,爹服下剧毒,都没有存这个心思,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还会再生是非么?”他叹了口气,“成王败寇,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楚?爹这大半生,大起大落,早都看得透了,什么都是虚的,只有你祖母、你姐妹两个,才是爹切切实实的骨肉至亲,就算为了你们安生,爹也不会铤而走险。”
秀芳知道,爹不会说假话,只要不是图谋造反,为什么进宫,爹不想说,她也就不深问了。
吴世霖道:“那年轻人,是个大内侍卫,那一天,邀了一伙子人,在酒楼里斗围棋。这些个公子哥儿,个个心浮气盛,几句话,满酒楼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我就言语相激,逗着他到僻静的地方比试,才好动手。”
“他自然不是爹的对手?”
“他的功夫,绝不容小觑。他跟爹,算得上是棋逢对手,之所以棋差一招,实在是他历练尚浅,而且,他意在比试,并无心伤人,而爹,却动了杀心。”
“所以,爹起了惜才之心?”
“他虽然有些轻佻,但德行不差,这样的人才样貌,年纪轻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丧命荒野,岂不令人扼腕?”
“所以,是爹带他来的?”
“是我引他前来。我想着,只要你在,必能救他性命,如果你不在……唉,那便是天意,与人无尤。”
咚地一声。
父女两个都抬起头,是秀芸将茶杯放在桌上,说:“爹喝茶。”。
吴世霖看了看,没有动那茶杯,继续说道:“这些天,你们两个在家,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秀芳摇摇头:“一切如常。”,然后起身。适才,她看到了秀芸的神情,似乎是有些不快。姐妹两个朝夕相处,秀芳很清楚,是因为爹刚才的话——只有她在家,才能救那个受伤的人,仿佛秀芸毫无用处。
秀芳又取了只空杯,然后拿起开水壶,示意秀芸。
秀芸也霎时明白了,用开水淋了杯,才重新到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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