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邦邦的馒头,“看不出来她会是那样的人。”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哪有女人离了男人是活得下去的!”李婉蒔喝了一口面汤,露出鄙视的表情,和她讲道理,“尤其是这样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脏的!”
兰善文没做声,盯着手里的馒头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咬了一口。
***
吴颂竹是日头冒出来尖尖的屁股时到的磨子岭。
她是本省一个小磨坊主人家里的二小姐,在前几年公私合营后变成了二女儿,过了不久,又变成了吸血鬼资本家的小崽子。
称呼的变化直接让她和兰善文一样,还没毕业,就要被扭送到乡下去,要不是教她们在中央都有些影响力的导师力争说如今这年代医生难得,恐怕她们都毕不了业。
不过,就是毕业了才更惨。
她来得时候,兰善文正打算在李婉蒔的陪同下去找厂长,刚出门就碰见了她,拖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在路上累得直喘气,看见她们,忙招呼,“快过来快过来,搭把手。”
“你这带的都是什么?”兰善文只好放弃去找厂长的计划,转而走到她身边,帮她一边拖着行李,一边喘气问。
李婉蒔插嘴道,“这么重,肯定什么都有,吃的,衣裳,还有生活用品!吴大医生,是不是?能不能分我点儿啊?”
“你要,就拿去吧。”吴颂竹倒是很慷慨,即便不认得她,还是笑着说道。
不过没等李婉蒔高兴起来,她又补道,“里头的确是什么都有,医书,农业书,小说,杂志,还有点画报,你看看什么好,拿去吧。”
“我的天啊,你这里带的都是书啊?”李婉蒔惨叫起来,“我说怎么这么重!”
“到这鬼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不带点书,我怕我到时候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了。”
吴颂竹低低地说,“来之前,我已经打探好了,咱们在这边,最少要呆五年。”
呆五年?那等她回去时,她爸妈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了。
两老身子都不好,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走了,谁照顾他们?
兰善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李婉蒔也没好到哪儿去,嘿嘿笑了两下,对她们道,“我跟你们讲个笑话,说是之前有个二十七岁未婚的年轻女博士,回国以后就被下放了,理由是她跟外国的导师发了邮件,通敌卖国。在农村呆了三年以后,她回了城,却因为年纪太大,嫁不出去,又被拉到疯人院了。”
兰善文摇头,“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哪里是说笑话,我是在为咱们担心啊!”李婉蒔叫起来,问她们,“你们想想,咱们都多大了,这虎狼窝里头,哪里有保全的雏儿!就是跑得掉,回了城,人老珠黄的,那些男人哪还有要咱们的?”
“那些以后再说吧。”吴颂竹叹口气,望望兰善文,“你去报道了没有?”
“还没,你要和我一块去么?”
“嗯,等我洗一洗,就和你过去。”吴颂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叹一声,闻闻自己身上的衣裳,嫌弃道,“都臭了,我可受不了这味儿!”
知道她洁癖又发作了,兰善文点点头,帮着她把行李收拾好后,三人一同走到钢厂里,过去找厂长。
工厂里人多的厉害,自然也嘈杂得很,刚进门,吴颂竹就被一股工人们的汗味夹杂着锅炉里燃烧的烟味熏得捂住了鼻子,低声道,“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呢,大医生,起码,畜生不会给自己治病啊。”李婉蒔笑着回她道。
兰善文不理她们的对话,她的注意力,都投在了钢厂一角,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奋力拉着风箱的女人身上。
“李大哥,你怎么平白无故打人?”
将男医师扶起来,记者首先鸣不平问说。
“你问他自个儿做了什么好事,他妈的!”往地上唾了一口,李建魁气急败坏道,“妈的一个女人还不够,他妈他还想脚踏两条船?!”
“他脚踏两条船?”这话说出来,不仅是记者和医师不信,一边和耿双年有些瓜葛的知青都不大相信向来老实的耿双年能干出来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