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叛他宁国,明日就能反我大殷,莫非曹副总兵另有高见?”
“不… …不不不,殿下所言极是!此人该杀!”
曹佳墨心中一凛,踅身提刀正欲斩杀姚正义,耳边只闻“咻”的一声,冷箭从自己脖子旁险险擦过。他差点站不稳,后怕地摸摸脖子,前边都液的副统领姚正义被靖王一箭穿喉,嘴巴动啊动的,血泡罂粟花般在脖颈“噗呲噗呲”翻滚。
子时三更已过,流云罩银月。
仲夏的夜,都液城外危机暗伏,城内人尚在酣睡。
阖宫都歇了,藤花颗颗坠在地上,小宫女踩着满地落花战战噤噤往寝宫园角里钻,边走边猫腰轻喊:“帝姬?帝姬?别躲了,万一被人发现捅到王尚宫那里,您又有好果子吃呢!”
转过一丛花树,瞄见帝姬正蹲在墙角烧纸,长发散着,穿着棉白的睡裙,可见是假睡后偷溜出来,臂间虚虚挽了画帛,瘦削的身量,挡不住锡箔纸元宝簇簇的火光。
这光一下子扎进眼里,画红惊呆了,宫规明令禁止私下祭拜任何人,何况先皇!
德晔帝姬没搭理她,画红正要强行阻止,冷不丁身后复廊漏花窗墙外响起个尖细的人声,暗夜里别样突兀,“谁在那里?三更都敲过了,还发情猫似的满宫里溜达是怎么的——”
说着话就要绕过来,来人是提着宫灯的,画红发起抖来,宫里头混日子,主子没用,底下人腰就没挺直的时候,见谁都点头哈腰的。
她这位帝姬身份更是了不得,今上篡位杀了兄长一家子,独留下这么一位帝姬,宫里老人都说是德晔帝姬同今上心尖上最爱的女人年轻时候肖似,今上不忍心。
看来果真也只是不忍心,今上在帝姬的生活上毫无照拂。没爹没娘的孩子,听闻过去也是得意猖狂过的,先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明珠,先皇后回母国大晋也带着,风光无限长到八岁。谁能料想八岁后却过着看人眼色的日子,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姐呢。
德晔帝姬噙着泪花匆忙磕了磕头,才刚站起身,画红就火急火燎把灰烬和地上的落花都揉杂在一起,哆哆嗦嗦直打摆子。
“怎么就怕成这样了?”德晔看着她可乐,话音落下,墙后面的老太监便绕了出来。
瞧着就是极刻薄的面向,颧骨使劲凸出来,人瘦得都不行了,说话却中气十足的,“原来是你们这两只猫儿,画红!你黑天半夜的不睡觉把帝姬带在这干嘛呢,等着,我明日一早便去禀报尚宫!”
“别别别——”
画红知道规矩,边拦人边往自己怀里掏银锞子,心疼极了,仍然塞进李太监腰封里。这老太监本来就是虚张声势,摸摸鼓起来的腰封咳嗽一声,“得了,早些安置吧!”这时才正眼去看花树前单薄立着的小帝姬,砸吧了下嘴,到底是装模作样欠身告退。
德晔目送老太监消失,眉目间笼上愁绪。
今天是父母忌日,她心里不安,想想自己的未来是毫无指望的,就连报仇也是天方夜谭。好好的,总不能指望皇叔自己在寝宫里一觉就睡过去了吧?她没这样的运气,已经很多年没有好事落在自己身上了。
德晔帝姬有时候猫在角落偷偷看皇叔,总忍不住寻思… …是不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就可以随意操纵生死呢?报仇会变成轻而易举的小事吧!
烦躁地伸手一抓,流萤乱舞,看看天,星子在夜幕里打着颤栗。
两个人转进夹道往寝殿方向走,起初还听见些许的虫鸣声,画红哭说她们是真没银钱使了,罗罗唣唣。不晓得哪一刻起,仿佛是忽然间从远处炸起一片杀伐之声,渐渐的,火光盈天,人置身其境满满的不真实感。
画红原就胆小,这下更是筛子一样狂抖,德晔抚了抚她背心,转念一想,横竖再大的事也闹不到自己跟前来,或许是皇叔和那陈氏又有了新乐子吧?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妖妃排兵阵,也未可知啊。
她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气,恍惚间看到李太监打拐角处发疯似的狂奔而来。怎么了这是?怪看不出的,瘦得柴棍儿一样的人,竟跑得这样飞快呢,小身材真有大力量。
正闲闲想着,蓦然间那李太监就被斜剌里探出的明晃晃大刀砍成两截,血溅三尺。
德晔呆住了,边上的画红尖叫一声就厥在当地。没一时,无数个殷人涌进这条夹道,个个提刀面露凶煞,呼吸间满是血腥和汗臭味。
德晔懵然地掖掖鼻子,皇叔和妖妃这回玩这么大?不能够啊,难、难道说… …
当兵的常年行军打仗,雌老虎都没见过几只,猝然间闯进深宫内苑里,宫女们个个儿白白净净的,这感觉,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一朝发达了!
当先的殷兵小头目一眼就瞅见德晔帝姬,只觉得这穿白裙子的小宫女怎么生得这般标致,嫩笋似的,连花容失色也是好看极了。
当下里把刀一扔,腆着脸便凑了上去,“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儿啊?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