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现如今要直接面对德晔帝姬。
令语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公子小时候被带去都液城,那日陛下和朝廷众卿在御花园品茗作诗,小辈们吃完了,罗罗唣唣便都几个几个聚在一处嬉戏打闹。
公子小时候最是腼腆,谁知德晔帝姬似是欢喜他,他到哪里,她便屁颠颠跟到哪里去。
旁人也罢了,左不过陪着玩耍,他们公子却面颊生晕,帝姬不过奶声奶气问他名姓,是何人家的公子,他都速速躲避开了去。
他这一躲,帝姬起初受了惊吓,旋即便不服气地追了起来。
他越躲,她越追。如此你追我赶,不知情的,还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在愉快戏耍。
令语回想往日情景,不禁为公子捏了把汗,“您可还记得,您过去同帝姬说话是要脸红的?如今倒是进步了,只是我估摸着,凡世间女子都爱柔情蜜意的,公子说话不可太楞太直。”
他也没有经验,想起以前无意中看见府里的小厮调.戏漂亮丫鬟,没说上几句话,那丫鬟就红了脸,便揣摩着道:“帝姬是姑娘家,爱俏,公子要拉近距离,可先不暴露身份,以鲜花钗环首饰送之,等帝姬觉得公子友好亲和了,再大方亮出底牌,帝姬一定更加对公子生出好感来,届时可再… …”
若有旁人听见这番话,定然给出四字评语:狗屁不通。
楼湛却是有涵养,摇了摇头,催促他去了,自己一径儿循着帝姬的踪迹向前。
市集上人声鼎沸,汝王城近日涌入不少人,热闹不凡。
德晔推推搡搡的,好容易才来到当铺前,可她也有犹豫,王府里的东西都有记档,当铺的掌柜伙计又都是有些见识的,如果贸贸然拿着这些“赃物”去典当,不是扯着嗓子喊我偷了汝广王的宝贝我是个偷儿快来抓我么?
她被想象中自己被绳子绑起来的情景惊出虚汗来,猛晃了晃脑袋。
手往沉甸甸的袖笼探去,又一想,自己不能太贪心了,有这几根金条也是够用了,倒不如找个铁铺,叫铁匠帮忙把这几根金条全溶了,弄成几片金片金叶子使用,再做成小小的金元宝,携带着也方便。
打定主意,德晔转动身体,向四周寻找起铁铺来。
天儿着实的冷,她皱着鼻子在街面上兜转,德晔的扮相十分对很多年轻小娘子的审美,就有那些不喜欢糙汉子的,喜欢阴柔些的。
不时有年轻的小媳妇老婆婆投来热辣的关注视线,德晔起初专注找铁匠铺子没留意,等她反应过来,想明白了,顿时有几分得意洋洋。
便将小胸脯一挺,腰背笔直,刻意踮了踮脚,好显得自己碧树临风,个儿高高英武不凡。
她对自己的长相可有信心,若为男子,早就俊得貌比潘安青史留名了,即便身为女子也没差到哪里去,她哪里不好?唯独裴若倾,别人都能觉出她的闪光点,他看不见。
他心里是月见,明着还要娶那位大梁国的帝姬。
她都要被嫁给汝广王这个“糟老头子”了,他也不在意吧… …她不敢想这些,只要一想起,心里就疼。
德晔揪着眉头,惆怅地在街角站定,要是,要是楼湛也不来呢?
她三生有幸,有幸摊上澹台逸这样的堂兄,却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慌里慌张从偏门溜走,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到了么?鼠胆之辈,妄想复国,一辈子也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悉悉索索了。
德晔问到了铁铺的方位,便收拾起心情抬脚往另一条街行去,然而走着走着,慢慢觉出不对了。
她倏地扭过身,一眼望见适才街面上被自己踩了脚的年轻公子。
他面容清俊,甚至因那颗眼角的红色小痣平添出几分妖冶。
“你…为什么跟着我?”
德晔把手往后背,好看的人越是危险,她清楚着呢,警惕地道:“不要讹钱啊,我没有了!你别再跟着我,知道不知道?”
楼湛眸色泛泛,但不言语。
德晔哼了声,拂袖向前。
没几步,她听见脚步声,余光瞄了瞄,有些气恼了,“不要跟着我,你是觊觎我的金条么?”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是她失策了。
楼湛抿唇而笑,春风化雨,“是谁跟着你?原来此路只你走得,我走不得。”
“我哪有这样说… …”
他见她气咻咻的,分明不服气自己,却憋着不再搭理他,鼓了鼓腮帮子扭头去了。
楼湛看看天,再看看帝姬,复又跟上前去。
天上飘起雪来,夹着零星的冷雨。
他展开袍子,默不作声罩住她头顶一小片天空。
眼前暗下来,德晔顿住脚尖,脚下蹉了蹉。未几,她仰脸看住他,凝神想了起来。
他也低头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晕着蒙昧的光,声音出口又是轻软,又是柔和,“帝姬不记得楼湛了,湛很是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