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两个人左右聊聊,收拾好的时候,也快九点多了。
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到察觉不出来。如今笔挺地并肩站着,倒也是般配的。
楚河弯腰帮她把头盔带好,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她当年第一次坐他的车时的场景……差点儿被吓哭……
“你要是还敢拿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来笑话我,小心我揍你。”蔡小书看他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七八成,瘪嘴瞪他,“我恐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沈岸多少次让她去学车她都不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别说是自己开车了,就直到现在,连坐车,她心里都还是纠纠的。
“我知道。只是你那时候叫嚣着:‘老娘不敢,你特么能不能开慢一点儿!’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难免想起来的时候就很怀念。”
“可爱?魂儿差点儿没被你吓出来。”她跨到车上,两手搂住他的腰。
这么多年了,蔡小书一直重复不断的告诉锅巴,告诉自己:是的,我不爱他了。他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有过纠葛的朋友。
可与此同时,她也无法否认两件事情。一:明明恐车的,可坐在楚河的背后就没有事情。二……她无法爱上其他的人。
“傻丫头,发什么呆啊?豆浆都快凉了。”楚河帮她把嘴角的油条渣擦掉,“快吃,吃完你陪我出去散散心。”
他说的是“你陪我”而不是“我陪你”。
对面的人从混乱的思维里抽神出来,笑笑点头:“好啊~难得你有空。”
新城郊区的公路上荒凉的很。入秋后的植被都懒散抑郁的没有什么生机。
楚河彪的很快。“555~”的声音一溜烟儿的在公路上回响。
蔡小书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风从身上划过的清爽。
太安逸了,安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想睡觉。
这样飞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楚河在郊区的一个小土丘边上停了下来,扭头过来:“要不上去坐会儿?”
丫头松开手,仰头。不算高,但也不矮:“这儿?爬的上去么?”
“怎么爬不上去?”楚河自己先下车,后拦腰把后面的丫头也抱了下来。帮她解开头盔。
小土丘四周长满了杂草,没什么人迹。看上去就像是被荒废许久的样子。
蔡小书拽着他的手腕,哼了两声:“真的要上……哎,唉~……”
没说完呢,丫头就被拦腰扛了起来。长发倾泻如墨倒挂在楚河身后。
她不重,他气力也不小。扛着人三小五除二没一会儿就爬了上去。
背上的人哇哇叫:“楚大爷,你特么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她脑袋充血。
闻言的人勾勾嘴角,轻手轻脚将人放了下来:“怎么就骂人了呢?”
脸上的奸笑没有藏好,隐约看得出来。痞坏痞坏的。
“混蛋。我自己没长腿蛮?”小书想骂他来着,可嘴角的笑也没藏住,怕他看见麻溜转了过去。
身后的人没回话。她整理好表情后扭头……
人呢?
再一看,那小子早就跑了下去,现在土丘下面,叉腰冲她招手,表情简直欠揍。
“你……你还上…上不上来?”
“不啦~”
“你……”丫头咬着牙,“那…那我怎么办?”
某人故作矫情的歪歪头:“哎呀~我刚才好像听谁说…自己有腿的啊……要不然这样吧,你对着前面的空地,大喊三声楚河,我爱你。我就上去抱你下来怎么样?”他仰头得意的样子。
……
幼稚要了命。
“你……”小书吞了口唾沫,视线瞅瞅周围,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她咬咬牙,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就这么高。滚也滚下去了。我还真就不信了。”
“别逞能哈~这里野的,滚一滚指不定能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物种……再顺带压死一些稀奇古怪物种。”
……
他说的好恶心的样子。
蔡小书刚往前迈了两步的脚又怂了怂。咽口唾沫:“是不是…我只要…喊、喊三声就行了?”
楚河呲牙眯眼急点头。
丫头叉腰吐口气,帐等她下去再算。现在得先下去。再说了,这周围也没什么人,喊两声怎么了?不丢人,不少肉,还能助益肺活量。
“楚河…我爱你!”
“楚河,我爱你。”
“楚河,我爱你。”
可话音刚落,旁边那座土丘的后面,突然“哦吼~”窜出来一群的人头。来势汹汹,似早有预谋。
我特么!!!
蔡小书本还淡定的脸“刷”一下从里红到外。都快熟透了。
“楚河,你……”她咬着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底下的少年见状、迈开大步跑了上去。凑到她的跟前。
丫头泄愤似的在他胸口锤了几拳,头埋下去:“丢死人了。混蛋。”
“我看他们谁敢笑话你。”他的声音是真透着狠劲儿,沉沉的。
“你怎么……”丫头话还没说完。跟前的少年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蔡小书吓了一跳,本能往后缩了缩却没能得逞。被痞子少年一把拽到跟前。
“别躲,小书。”
丫头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眼前的人方才还张扬不可一世的眉目突然软下来。他又重复了一边,声音小小的,很好听:
“别躲,小书。”
齐正打头的这帮小子们,张牙舞爪捶胸顿足的在底下加油助威。
“抱歉,擅自把他们叫过来……”他一手牵着小书,一手挠头,“我是怕自己怂,所,所以让他们给我壮壮胆儿……”
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示弱。
其实说到底,还有另一个原因,楚河是想帮小书排解心情。让她发泄一下。这半年的时间她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找灵感,找着找着就陷入了深坑死循环。
“小书,半年了,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快被你所坚持的梦想压垮了……”
话音没落,眼前的丫头就已经眼泛泪光。不知道哭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楚河的话跟打到她心里似得。
五、六年了。她出了十几本书,前后改了几百万字。前辈都说文字是通过量变积累从而质变的。可是蔡小书并没有。
是的,尤其是最近这两年,她坚持到甚至开始厌恶了写作。一看到电脑,一看到字,就难受,甚至毫不夸张的说,
她想吐。
蔡小书自己察觉到了,她犯了所有动笔杆子人的大忌。
——
她竟然,开始对文字麻木了。
可是又不敢告诉别人。把兴趣当成职业、当成梦想去实现,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爬也要爬完。
大概又是骨子里那份莫名的傲气在隐隐作祟吧。
“我不是搞艺术的,我也不懂文学。但是我理解你对梦想的执着。我理解那种迫不得已在兴趣和职业的两难中取舍,在梦想和现实的冲撞中妥协的感受。因为我这两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我又有一点与你不太一样,因为我有齐正他们。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那些小子们一人一句都能把我淹死在斗志的海洋里。有人在我的背后推着我前进,与我分担……”
“可是,小书,”他神情晃了晃,透漏着一丝丝忧伤,“你从没给我机会让我站在你的身后。你知道,有时候我多嫉妒锅巴么?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楚河……”
“你听我说完,小书,”他打断眼前人的话,“我反省过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你隐约间都保留着那份对我的见外。你从不肯在我面前示弱,甚至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你从不肯把伤口袒露给我看。我真的反省了很久……”
他突然抬起头,蹙着眉,毫不回避:“最终也只得到一个答案……大概因为你还在怕我。高二的时候郑清薇的事情……无论是在何种前提下,我选择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不是你的背后。”
蔡小书的心口又像是被弹打中。“砰”的一声。这些年她往返重复地做着一个梦。
梦里,楚河总是站在她的对面、伤害她的样子。
“我知道,这件事情早已经过去。可有些东西时光带的走,有些东西则不。小书,你瞒着我的那几年,难道单单只是因为你害怕我以貌取人么?不吧,你真正害怕的是这个。”
她吸吸鼻子,泪止不住:“我……”
可怎么也说不下去。也许楚河的分析是对的,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若一定要归结。那是少年时留在心底的阴影,去留都由不得她控制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嫁给我,小书。”
他的声音低低的,“嫁给我,让我用余生证明。从此我只站在你一个人的身后。”
“……梦想追累了,不想写了,就辞职。我养你。
灵感找到了,又抓住感觉了,就去写。我挺你。
谁骂你了,我千百倍骂回去。
谁打你了,我车行的这些小子们都不答应。
想哭了,就哭,没人敢笑你。
想笑了,就笑,我陪着你。
过去的事情我不辩解,也不求你完全放下。
可未来,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了。”
抛开过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眼前的人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看着他那紧锁的眉头,听着他真诚的话语。
那一刻。蔡小书才明白,在这段莫名其妙的缘分里,她的爱显得悲情。
而爱得更努力的那个人,是楚河。
她噗通一声也跪在地上,两手搂着痞少年的脖子,拼命的点头:“我、愿意。我就要嫁给你。”
土丘下的小子们全部都“哦哦~”叫了起来。跟野人下了山似得。
——
他们那天下午就去领了证。
蔡楚两家的父母见了面,定在冬季。
婚礼如约。
人如约。
过南和小生在南城等着,卫晨、小枫他们也纷纷赶了回来。
一场盛大雪景中,恍惚竟觉得已携手白了头。
——
酒店门外,一个高挑修长的女子,穿着球鞋白卫衣。手里把玩着什么,静静地注视着里面礼成的新人。
“老远跑来,不进去看一下么?”
她摇头:“不了,祝福已经送到了。”
“也不道别么?协会这次派你去尼泊尔,三五年恐怕是回不来的。”
女子笑:“不了。也没什么人需要道别的。走吧。”
她把方才一直把玩的东西缓缓放进兜里。
——
是红十字协会的会徽。
*
人和人的路都是绵长狭隘的,相遇也都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