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阮清禾倏地抬头,一双美目还带着写诧异:“公子这话……”
晏怀瑾一挑眉,眼角也跟着挑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偏头看过来,似是等着阮清禾把话说完。
阮清禾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直到对面那人将一张手帕放在她的跟前,她才猛地撑大了眼眶。
那手帕正是她许久以前给阿群的,没想到这会儿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他将上面的话重复了一遍,眉目温柔且疏远,语气里带着淡到听不出来的嘲讽:“想不到阮府二小姐,居然早就和他人情定了?”
阮清禾身子一垮,分明对方就在跟前,她却总觉得他的话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得不太真切。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个帕子,对面那人却轻而易举地就收了起来,“等姑娘将这门亲事跟阮大人拒下来了,这手帕,自然也会物归原主。”
“可是我爹不会这么轻易……”
晏怀瑾笑了一下,眼底却像是坠着点点的寒冰一片寒凉。
阮清禾止了话音,唯恐自己再不答应,他会将这一事给捅了出去。
到时候别说嫁给晏怀瑾了,嫁个京中普通人家都困难,她只得轻点了下头,轻声应承了,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每一根都捏的死紧,直将那长又尖锐的指尖没进掌心的皮肉里去了。
*
明瑜不知晏怀瑾是何时走的,直到偷窥了好半天的画屏回来了,她才将那颗晃晃悠悠的心放在肚子里头了。
画屏站的远,两人的谈话全没听到。
明瑜这会儿一问,她一连答了好几个“不知”。
明瑜都被她答得没了脾气,耷拉着一双眼睛看了眼脚底下,明亮的太阳光和阴影形成了很强烈的分割线,明瑜把这一事放在了脑后,开始琢磨起宋祁和她约定的时间来。
依旧是午时,净烟湖。
不过是在明日。
明瑜叹了口气,轻晃了下头,看一眼画屏,觉得她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便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画屏连忙摇了摇头,片刻又停顿下来,“姑娘,你这几日为何这么关心晏公子的事?”
明瑜被她问的一愣,然后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唇角,没理会她。
她不过是传了几次话而已,怎么落在了别人眼里,就成了关心呢?
“关心”这个字眼,用的还真是微妙。
明瑜轻轻按了按眉心,在思绪偏离正轨之前,硬生生地给扯了回来。
***
次日午时,净烟湖。
宋祁这次到的比明瑜早,明瑜过去的时候,便看见立在湖边上的人影。
大半年没见,宋祁身量长了不少,这会儿看起来也有些像大人的模样了。
明瑜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尚未出声,前面的少年便轻轻地开口了:“没几日,便是姐姐的生辰了吧?”
湖面并不平整,被风吹起了不少的涟漪,湖面上那人的倒影看起来有些远,明瑜只“嗯”了一声,“有劳殿下记挂了。”
宋祁这才转过身来,他的眉眼都深刻了一些,年前的稚气已经褪去了大半,冲着明瑜微微一笑便伸手将一个细长的盒子递了过来。
“过些日姐姐生辰了,我便没办法出宫了,所以便提前将这礼物给姐姐带过来了。”
明瑜看了眼那盒子,又抬眼看向宋祁。
宋祁的眼底里有光,亮闪闪的,看起来倒是和那个备受欺压的七皇子有些不符。
宋祁又将胳膊往前收了收,“姐姐收下吧,我在宫中没有亲人了,姐姐是为数不多的对我好的人了。”
听他这语气,就像是才抛弃了的孩子,突然有人送了他一颗糖,便觉得世界上总算是有一个对他好的人了。
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明瑜年纪小,倒不至于母爱泛滥,但是心疼和同情还是有的,她不自觉的就将手伸了过去,接过那个盒子。
宋祁勾了勾唇,脸上是似乎从来未曾有过阴霾的干净,他道:“姐姐,这些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明瑜下意识地就抬了下眼,看见宋祁眼底的阴沉一晃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只是飞快地晃过了之后,紧接着便又是那不染纤尘的纯净,一度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宋祁出宫一趟不容易,在外面也不能久留,只和明瑜说了没几句便又要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老成地提醒明瑜照顾好自己。
明瑜有些失笑,可是看着他认真严肃的表情,倒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只能扯着唇应了几声“是”。
宋祁这才放心了,从另外一条不算显眼的道回了宫。
一连小半个月,不论是阮府,还是京城,都相安无事。
晏怀瑾来府中造访的次数越渐多了起来,明瑜平日里只出个院子喂个鱼,都和他撞上了好几次。
次数多了,明瑜也就不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了,碰上的时候也就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然后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倒是每次跟着晏怀瑾过来的白露,这一来二去的,和画屏聊的还不错,在明瑜坐在池塘边上喂鱼的时候还能交谈几句。
就比如此刻。
画屏看着自家的背影问:“我家姑娘这几日好像有心事……”
白露边接口道:“我家公子好像也有心事……”
正在洒鱼食的明瑜动作一顿。
这两人说悄悄话,能不能象征性地把话音压得低一些,教她听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明瑜正郁闷着,身后头突然没了声音。
片刻后,才传来画屏有些懊恼的声音:“少爷……”
明瑜回了下头,正好看见阮寒越端着一盘青色的梅子走了过来,而那白露,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人影。
阮寒越将干净的手帕递给明瑜擦了手之后,才将那梅子也递过来几颗。
明瑜捏着一颗在唇齿间轻咬了下,梅子酸甜的汁液流出来,将舌尖都刺激的鲜活了不少。
她听见身边的哥哥道:“过几日,我们要去无忧泉捕鱼,明瑜,你要去吗?”
阮寒越边说还边捏了捏明瑜的脸。
理智是让明瑜立刻拒绝的,可是无忧泉这名字……却让她太想点头同意了。
因着前段时间一连串的事情,阮成山都不允许她带着画屏单独出门了。
就连前几日去见宋祁,都是避开了府中的不少人,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溜了回来。
憋在府中时日长了,就越发地想要去外头看看。
明瑜向来便不是老实安稳的性子,都快要被闷得发了霉,她的眼睛转了几下,然后便又听阮寒越又问了句:“去不去啊?”
“可是爹……”
“爹那里我来说便行了,这几日怕是你要在府里头闷坏了,正好前些日便听你提了无忧泉几次,想必也是心心念念地紧,所以这次便来问问你了。”
明瑜拽着阮寒越的胳膊,漫无目的地轻晃了几下,目光放在了很远的地方,然后点了下头。
*
无忧泉,泉如其名。
确实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真的能让人忘了忧愁一般。
明瑜确实对这地方心心念念已久了,从自己有了记忆开始,便从不少人的口中听过这三个字。
后来年纪大了些,明瑜和画屏偷溜出来,每次都想要过来看一看,偏偏又被胆小的画屏以不放心的缘由拖了回去。
一来二去的,明瑜便对这地方愈发地好奇起来。
夏日里的无忧泉泉水依旧清凉,掬一捧在手心里,往脸上一泼,仿佛就能将炎炎夏日的热气给驱散了一般。
一行人总共有六个。
凑巧的是明瑜全都认识,总比来几个明瑜不认得的阮寒越的狐朋狗友要强得多。
无忧泉是向阳的,泉水从很高的地方一淌而下,溅起了大堆透明又好看的水花之后,流淌到几人脚边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一处,鱼确实有不少。
不像府中的池塘里养的五颜六色的金鱼,只可远观,无忧泉里的鱼个个肥美,似乎在水里都能飘出些鲜香的味道来。
地面高度不一,所以水面自然也是深浅不一的,高的地方也才堪堪没过明瑜这么高的女孩子的肩膀,只要不摔地太惨,几乎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浅的地方就更不用提了,水面可能还不到明瑜的膝盖,浅浅的能看到水里头游得欢快的鱼和地面上的石子。
明瑜虽说不怕水,但也不敢真的下去,在岸边上站了半晌,最终还是耐不住水里头的画屏叫她:“姑娘,你真的不要下来吗?”她说着还把那条被她抓到的鱼往明瑜跟前扬了扬,赤裸裸地显摆。
明瑜哼了一声,干脆提了裙摆,就从最浅的地方迈了下去,只是才一踩下去,便不知是被石头咯了,还是被鱼给撞了一下,脚一个没站稳,便往前头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