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媚好。林昱与慕容泽一道骑马前去杏潘村,一路上,慕容泽脸上不时浮起欣然的神色,若是平时这个时辰,他定然还未起身,哪怕有要事起一回早,也是面色沉郁,神色恹恹的。
行至有人处,二人皆拉起缰绳,放缓了速度。
“慕容兄今日容光满面所为何事?”林昱饶有兴趣地问。
慕容泽抿唇不答,脑中浮现昨夜廊下若兰双手撑着腮帮,顶着两双沉重的眼皮直打瞌睡,最后头一歪,终于枕在他手臂上睡着。她双目轻阖,清浅的呼吸声近在身侧,柔软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荷花清香,让他有一刻的恍然迷失。夜俞发寒凉,他脱下外袍轻裹住她,然后飞檐走壁将她送回庭院阁楼的床上,又坐在窗边定定看了她许久,方才离去。
慕容泽唇角不经意地上扬,悠然抬手将马一打,对林昱道:“走吧。”
走到山野村落处,人烟渐少,慕容泽问道:“我听闻杏潘村地方偏僻,林兄一路上径直前往,尚未问过路人,为何?”
林昱勒马与他并肩而行,回道:“杏潘村与拙荆的娘家毗邻,我迎亲时曾经过那里,故而熟路。”
“原来如此。”
两丈高的杏潘村村子大门映入眼帘,上面精工雕刻的花纹石雕无不透着气派,旁边一株巨大的雷击木蔫在一旁,通体焦黑,只余半截主干,显得有些突兀。
旁边,丁武和几个捕快正对着一列腿脚不灵便的村民询问,乡长和里正在一旁垂手站定。
众人纷纷向这两个举止气度不凡的男子投来缕缕探究的目光,丁武转身将摊在手上的卷宗递给林昱,“昱哥,这上面所录乃是我身后这些村民的口述,他们当中大半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剩下几个瘦弱不堪的,不太有大力杀人的可能。”
林昱接过卷宗就在一旁认真翻看起来,直到一阵喧哗声响起,他才合起卷宗抬眸。循声望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拽着一个拧身而来的少年,那少年面容清秀,脸上稚气未脱,体格精瘦,穿着朴实干净,只头顶发髻有些散乱。老者拉扯之时也在徐徐劝导,然少年充耳不闻,突然猛地一甩膀子,执拗地摆脱老者的禁锢,然后目光坚定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来。
“里正何在?此人也有腿疾,为何未在询查人员之列?”丁武挑眉向一旁大声问道。
里正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拢袖见礼道:“回大人的话,此人名叫潘华吉,他自幼失去双亲,今年初哥嫂又相继去世,因受了如此沉痛的打击,头脑有些混沌,时常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有碍观瞻,让他前来恐滋生事端,污了大人法眼,所以就未上报。”
丁武皱眉哼了一声,喝道:“本捕头查案讲究的是敬小慎微,动不失时,宁可劳心费神多操些心思,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尔等如此敷衍公务,出此纰漏,耽误本案进度,该当何罪?”
里正与乡长被丁武的气势震慑住,二人同时跪下磕头道了几声不敢,乡长滴溜了几下眼珠子,用胳膊肘捅了里正几下,里正会意再一拜,抬头道:“大人明察,这潘华吉在其哥嫂亡故之后就搬至山上住了,他隔两三日才会跟随他身旁的潘老爹下山,白天在村子附近游荡,傍晚十分又坐着潘老爹的马车行至山上。”
里正抬手指了指村子后面的高山道:“大人,此山名曰雀儿山,山高耸立,其上只有一条上山小道,华吉和潘老爹就住在半山腰上的小屋棚里。常人赶着马车也要至少两个时辰来回,更加不可能在晚上从山上下来,再赶去扬州城的,这潘华吉与大人所寻之人并不符合,因此小人就没有将他算在其中。”
林昱抬起右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望向不远处葱翠如黛的雀儿山,若有所思。
“吾今拜请神佛至,尔等罪业霎时明,一切善恶皆有报,冤魂泉下待昭雪。尔等罪恶滔天,触犯神明,必遭天谴,妙年夭殇,就是上天给你们的报应。”潘华吉走到众人跟前,突然单手指天,近似疯癫地大声喝道。
“真是疯了疯了,我们杏潘村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真是丢人现眼,还不赶紧给我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子拖出去。”里正赶紧掂起袍角爬起来,走到潘华吉跟前抬手就是一嘴巴子,又与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潘老爹一起将其缚住,一个束手,一个勒腰,潘华吉嘴巴里胡乱乌鲁了几声,上下抖了几下双腿就被人拖出去几丈远。
看到此番情景,慕容泽喟叹道:“果然是乡野莽夫,言行举止如此粗俗不堪,但那个年轻人话语之间倒是清晰流畅,穿着打扮也不似疯傻之症,他口中什么夭殇的,莫不就是少女被杀案了。呵,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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