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肚子,更别提灾年卖儿卖女的日子了。被李棠买下来留在刘家做工,反而让张婶子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在她嘴里,刘兴志夫妇没有一丁点不好的地方,连儿女花大价钱读书,那也是有文化追求。
王婆子听得羡慕极了,一口馒头嚼到全没了才舍得咬下一口。
眼看着灶间就她们两个,王婆子侧着身子凑到张婶子身边小声说:“你可真是好命,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太太看着柔弱又心善,可我成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细粮,上厕所都拉得屁股疼!——哎呦,瞅瞅你那眼神。你别不信,这口肉皮冻是我四年来头一口肉。”
张婶子不信的反驳:“你竟瞎说,单老爷调到津城任职,那不是升了总旗吗?单太太可没少跟我们太太说这事,总旗的薪俸比老爷高多了,家里怎么可能吃得不好。”
“吃得是好,那也是主人家吃得好,跟咱们下人有什么关系。”王婆子嘟哝着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
几道敲门声后,一个瞧着颇为瘦弱的妇人挺直了背脊站在门口向里望,吓得说闲话的王婆子赶紧闭上嘴。
李棠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捂着胸口问:“你娘已经走了?她怎么不亲自把你送过来交代清楚了再走,这也……”
也太不负责了,哪有这么当人母亲的!
李棠到底忍不住心里压着的这口气,话中带上点抱怨的语气。
单辉眼睛里挂着的泪水登时顺着脸蛋不要钱似的往下淌,她上前抓住李棠的衣袖哀声哭求:“三姨母就当时可怜可怜我,让我在三姨母家住些日子吧,娘她……”
话说到一般,单辉难以启齿的掩住口,冲在李棠怀里又是一阵大哭,跟着过来的王婆子赶忙推着李棠和单辉进了院子,关进门户才把单家的钥匙交给李棠看管,然后压低了声音解释:“太太出门的时候没给小姐准备银钱嚼用。”
……还真送来个衣食住用样样都得自己家花钱的活祖宗!
想到外甥女逢年过节必须自卑自怜、痛哭流涕的习惯,李棠顿时觉得身上更不舒坦了。
她勉强笑了笑,心下感叹一声幸亏没让张婶子把三娘屋里的另一套被褥收拾起来,不然外甥女还得再哭一个时辰才算完。
李棠拍着单辉的肩膀对王婆子吩咐:“伺候你们家姑娘把东西放到西侧间去。今儿起,二娘和三娘一起吃住,你们太太让你过来,你就得看好二娘的身子,若是她身子不爽利,我唯你是问!”
王婆子苦着脸应了李棠的吩咐,赶紧把提在手上的东西送进西侧间。
李棠把单辉带进正屋,给她擦去腮边垂挂的泪水,温柔的说:“正月里可不能哭,仔细坏了一整年的好运道。大姐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你在我家里就跟三娘同起同住,早晨卯时留刻起来用早饭,辰时开始跟着我读书识字,午时二刻用过点心,歇两刻就去睡个午觉。到了未时起来,再跟着我学针线女红到申时,酉时你三姨夫回来,你和三娘在屋里用晚上的饭,就别再过来正房了。我平时得操持整个家,肯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若是缺什么东西,你就跟三姨母说,别闷在心里自己难受。”
李棠交代完,让张婶子给单辉送来一碟子新蒸好的年糕和一小碗蜂蜜,“看你脸白的,早晨没好好吃东西吧?先凑合垫垫肚子,等会红烧肉做好了多吃几口。”
“谢谢三姨母。”单辉小声回答了一句,接过碟子里的年糕,直接把上面蒸得微微裂口的红枣和弹牙的外皮全扯下去丢弃在桌子上,对着年糕里面更软的部分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沾满了蜂蜜慢吞吞的往嘴里送了几口,剩下大半就又推说吃饱了,丢下碟子里的年糕碎块起身去房间休息。
李棠看了看被祸害得破烂的年糕和满是蜂蜜小碗里头的污糟样子,胃里一阵恶心,赶紧让张婶子把东西都收拾下去丢掉。
张婶子一看自己刚刚蒸好的年糕要被丢出去,小声说:“太太,这都是好东西呢。红枣还是老爷托人从陕西特意带回来的,各个都有鸡蛋大,丢了多可惜。”
李棠苦笑道:“下次给二娘送上来的东西切成小块,别劳动客人自己动手撕碎了。破破纷纷的成什么样子,看了胃里就折腾,谁能吃得下去呢。咱们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哪能总这么祸害东西。”
李棠和刘兴志夫妻节俭,女儿也懂事,纵然有什么不合口的东西,也不过是撤下去就算了,从不做故意弄糟了再丢的事情。
外甥女这么祸害东西,让李棠心里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