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心忍耐着热浪踏进门内,便听身后辛纬道:“热死了热死了, 天哪, 这温度可以蒸熟人了吧。”
释心没好气道:“嫌热就在外面等着, 没叫你跟进来。”
“我舍不得师姐呀。”辛纬那调戏妇女的纨绔习性又上来了,“师姐, 你说这火海我都陪你下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稍改辞色?”
释心压根没理他,往里走去。路上连问几个弟子, 终于找到了烧炉的位置, 风箱的声音听得人十分不舒服,在风箱一旁, 释心看到了正烧炭拉风箱的弟子。
释心叫他, 他仿佛听不见一般只顾机械地拉着风箱, 释心伸手在他侧脸前晃了晃,他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她把手拍上他的肩, 他才意识到有人过来, 转过身向释心看去。映着火光, 释心看清那弟子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除了那豁嘴,哪还有一点以前的影子,因长年拉风箱背已经佝偻畸形,脸被炉火吹得又黑又糙,皮肤褶子里全是煤渣,一只眼珠子被火烫瞎了,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另一只眼珠子里蒙了一块白翳,整个人看上去比他那打了一辈子铁的老父还要老,简直就是一个小老头。
辛纬当即就嚷道:“妈呀,吓死人了,这是人是鬼,怎么这么丑!”
释心惊着了,完全想不到当年被大家开开心心送走的豁嘴儿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哪是去修仙,简直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她听绮陌讲过剑部里苛刻的等级制度,但完全想不到这里是一个只用四年便可把朝阳般开朗的孩子折磨成老头的地方。
释心将来意跟豁嘴儿讲了,豁嘴儿未瞎的眼珠子动了动,从喉咙间发出沙哑的声音,明显也是被火熏坏了,“你看我这模样,还有脸去见我爹吗?就让他抱着儿子成仙去的心愿去吧。这辈子,我没出息,对不起他。”
释心犹豫了一下:“或者你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父亲,让他心安。”
豁嘴儿迟钝地想了想,走到不远处堆着一大堆杂物的墙角翻了翻,拿着一把手掌长的匕首走到释心面前:“这是我刚来时,趁着师兄们不注意,偷了点铁矿打的,爹每次割肉时都嫌那把烂了木柄的旧刀不够锋利,所以我偷偷打了把新的,想等回去探亲的时候送给他。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回去。你帮我交给他吧。”
释心收起匕首:“好,我会交到你爹手上的。”
“谢谢。”豁嘴儿咳了几声,有着白翳的眼珠子翻到释心身上,“请问师姐是哪部弟子,为何愿意帮我?”
“我……”释心顿了顿,“我是丫丫。”
“丫……丫……”豁嘴儿重复着这两个字,似是猛地记了童年玩伴,惊叫了一声“丫丫!”却随之而来地猛烈咳起来,咳得满脸是泪。释心要去扶他,他仿佛无颜见人一般,一手捂着脸,一手胡乱舞着:“你走,你走!”
辛纬便趁机拉着释心往外走道:“走了走了,快热死人了。与这丑八怪哪有那么多话说。”
回崇知山的路上,释心一言不发。难得刚才还鼓噪不休的辛纬,此刻十分安静,仿佛体谅她的心情一般没有吵她。将辛纬放下后,释心去了难民村,将匕首交到了老铁匠手里,只说豁嘴儿正是修炼的紧要关头不能回来,特地将亲手打制的匕首带回来以表孝心。老铁匠将匕首按在胸口老泪纵横,床榻边的几位村民安慰他道:“别哭啦,你儿子成仙去了,光宗耀宗,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就算以后下了阎王殿,跟那阎王说道起来,你养了个成仙的儿子,是极大的功德,来世啊肯定投户好人家。”
老铁匠双唇颤抖,不知是喜是悲。
释心见不得这场面,出了屋子。先前托她带话的两人将她拉到一边道:“丫丫,那豁嘴儿当真那般没良心?老爹快死了,他就送把匕首回来,都不来看看?这哪里修仙,连良心都修没了。”
释心不想解释,也不想在此地继续呆下去。人世间的情感实在太沉重,太复杂,许多事根本无法分对错,也根本无对错。对错是什么?善恶又是什么?
晚上回到天机山,释心将豁嘴儿的事告诉应央,末了道:“师傅,徒儿不懂。”
应央看她沮丧模样:“不懂什么?”
“徒儿不懂为什么豁嘴儿会有那般遭遇。”
应央想了想:“一树花飞,落案前,落阶上,落沼池,哪有为什么。这人世本就是不公平的。”
“师傅明明知道剑部等级划分太过严格,上级苛难下级,为何不管!”
应央缓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