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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讲?”许嫣递给阿红一根捣棒,两人轻轻地把花瓣捣烂,花根处被挤压出淡黄色的汁液。将花瓣放入纱布袋中用清水滤净,继续捣烂。
“您送的玉凝乳送过去的当天,那怡红院就乱了套了。那儿那么多姑娘,区区三十瓶怎么够。僧多粥少,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最后果然不出您所料,为数不多的玉凝乳都被原来从我们醉春楼过去的姑娘拿去了,她们仗着从前和您有几分点头的交情,一点儿不让其他人。”
阿红眉飞色舞的样子嘚瑟极了:“怡红院的姑娘们本来就和外来务工人员积怨颇深,这玉凝乳就成了导火索,现在怡红院的掐架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每天撕衣服扯头发掐得不亦乐乎,杏花为了这事儿头发都急白了。”
“善!”许嫣抚掌一笑。怡红院一乱,老鸨心情就好了,老鸨心情一好,也就不会经常来找她麻烦了。
妙啊。
许嫣拿来淘米水冲洗着纱布袋,带走了黄褐色的杂质,留下储存着花瓣色素的细胞组织。杂质冲掉了,乌梅水也凉得差不多了。用乌梅水和淘米水轮流交替淘洗澄清数次,红□□素便慢慢沉淀,澄洗次数越多,则颜色越是鲜明。
“嗯,差不多了。”许嫣看着底部那层大浪淘沙过后终于淘洗出来的色素,想象着把它做成口红抹在美人嘴唇上的那番鲜艳明媚的光景,真真是“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轻缓而仔细地倒出上面的水分,再用小火烘烤一会,就提炼出了湿润细腻,延展性佳的天然口红色素原料。
“原来只觉得芙蓉花花瓣层叠,别致美丽,现在才发现把它做成口脂更是别有一番风情。现在市面上只有单调的几种大红,我却觉得这种较浅一层的玫红色更加适合小姐的年龄。”
“我也好喜欢这个颜色,可惜只能做一盒口脂。”
“噫?不是您做了自己用?”
“不,这是送给尚书夫人的。我们今天就把口脂做出来,明天把头油连带口脂一并送去尚书府。”
*
尚书夫人摇晃着那瓶头油,终于到出来几滴。她慢慢地梳理着头发,心里却是有些焦急。不知那位许嫣姑娘何时才能送新的头油来,虽说现在发质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可是人总是贪心的,解决了最基本的形象问题,就会开始担忧美观问题。尚书夫人想着,若是能够恢复到从前那样满头乌黑浓密的样子就好了。
她刚想吩咐下去,让人去问问许嫣的情况,贴身侍女就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夫人,这是许嫣姑娘刚送来的。她让她的家丁带话说,承蒙夫人厚爱,她这次特意为夫人研制了一盒口脂,还望夫人赏脸一试。”
尚书夫人心里的石头着了地,头油刚用完她正发慌着,现在终于送来了。她把那装着头油的白玉瓶放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又满心欢喜地拿起那盒口脂。
盒子用香木制成,香木特殊的气味有助于防腐,利于口脂的保存。打开盖子的过程中都能闻到一股幽香,低调悠远,是夫人喜欢的木质香调。
盒子打开,色泽饱满,触感丝滑的口脂在里面静静地躺着,旁边还十分贴心地配了一把小刷子帮助上唇妆。
夫人拿起那把小刷子,有些惊奇。从前上口脂都是用手或者染了色的纸抿一抿,这把小刷子是何用意?
她发现刷子底下还有一张小纸条,拿起展开,一纸娟秀清丽的字迹详细说明了如何使用唇刷上唇妆的手法,以及各种唇妆的介绍。夫人赞叹地轻笑畜生,这个姑娘果真七巧玲珑心,手巧脑子灵,总是能给她惊喜。
第二天,四皇子生辰,宫里大摆筵席,尚书夫人作为诰命夫人也受邀进宫参席。一大早她便起来清点进宫随从和车马,穿衣打扮。
这日,夫人一改之前束发包布的发型,将柔顺的头发分股拧盘,于头顶交叠,盘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看似松垮实则稳定,饶有生趣。额前两缕碎发顺着发际线垂在脸颊两旁,将夫人那娟秀的鹅蛋脸衬出了几分玲珑的仙气。
相比男人们的高谈论阔,女眷的饭桌上讨论的话题无非是谁家生了孩子,哪家胭脂水粉好用,再就是互相吹捧了。可是今天,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尚书夫人所吸引。尚书夫人今日一改从前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般。
她盘的发髻因为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格外显得清丽柔婉,还有那抹芙蓉花般明媚的唇色,让她看起来气色饱满,光彩照人。贝齿轻启,宛如贝壳中的珍珠。仔细看,尚书夫人的嘴唇上像是有一层水光,说话间闪着细碎的星光。
“尚书夫人今日格外楚楚动人,简直要艳压全场了。”
“夫人这头秀发从前一直捂着,今儿大伙才算瞧见了,真真是青丝如绢,叫我们上了年纪的好生羡慕。”
大家羡嫉掺半地东一嘴西一嘴,尚书夫人有些害羞地微微低下了头,心里却欢喜得很。
四皇子的生母容妃也在这桌,她隐约知道尚书夫人前几年生病导致脱发的事情,这时也亦被惊艳了一番。惊的是她新长出的满头青丝,艳的是那如九月芙蓉般波光媚染的唇色。
“本宫在宫里呆的久了,竟不知道何时新出了这种颜色的口脂,瞧着很是温婉。”
“这不是在店里买的。说来也是有缘,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民间姑娘,人长得天仙儿般,性子也很是招人喜欢,还会做头油口脂香膏之类的玩意儿。我想着难得投缘,便求她帮我做了一瓶头油,没想到拯救了我原来那头枯草般的头发。”尚书夫人是个实在人,夸起许嫣来也没有保留。
“这姑娘心灵手巧,脾性也善。昨儿送了我一盒口脂,我抹了只觉得嘴唇不似以前那样干燥,没想到颜色还挺好看的,大伙儿谬赞了。”
桌上的其他女眷,包括容妃,都不禁对尚书夫人所说的那位姑娘感兴趣起来。
恰巧易远路过,找容妃闲聊几句,听见这番议论,也有些好奇:“民间女子能入了夫人的眼,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是啊是啊,敢问夫人这位姑娘的尊姓大名?”女眷们最是善于察言观色,见四皇子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纷纷向尚书夫人询问。毕竟,活生生的买家秀就在眼前,谁不想用更好的东西让自己变美呢。
尚书夫人直肠子,也不隐瞒。她轻笑道:“是位住在福禄街的女孩,名叫许嫣。”
桌上纷纷议论开来,都寻思着通过尚书夫人联系到这位神奇的女子。
而易远听见此话,脑中一个惊雷,直震得他两耳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