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佩玖沿着长长的檐廊向容子修的书房走去,容子修喜静烦闹,他的书房便隐在庭院深处、檐廊尽头。远远望见一人自长廊尽头步来,玄衣素衿,玉冠束发,浑身上下一如既往地一丝不苟,紧抿的唇角在看到她之后勾起一抹弧度,笑意自眼底缓缓漾开。
待得走近,他柔声问候:“一别三月有余,阿玖过得可好?”
“嗯,我很好,你呢,过得好不好?”
“除一件事不甚如意,其它倒也还过得去。”
“哦?”她春山八字微挑,翦水秋瞳轻乜,“何事?”
“有一人,令我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没料到他脸皮如此之厚,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话,饶是自小淡定如她,也蹭地一下红了脸颊。
褚清越弯下腰,伸出手,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灼热的脸颊,“嘶,好烫!手都焦了!”
她怒目,胡乱地拨开他的手,他哑然失笑。
“好了,不逗你了。”他收起笑,正色庄容,“我有正经事要与你说。”
“何事?”她也跟着郑重起来。
他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一本正经地脱口而出:“我,思阿玖若狂,阿玖可曾想我?”
“……”
他一脸得意地冲她笑,迅速安抚道:“好了,好了,真的不逗你了,你赶快进去罢。”
她旋即转身,却听到他在背后唤“阿玖”。
她顿住。听他嘱咐道:“该说的我都已经与他们说清了,你进去之后,如若他们还是要为难于你,你不要恼,只全部推到我身上便是,万事有我。”
她点头,道:“好。”
容佩玖走进容子修书房的时候,容子修正站在紫檀木书案后挥毫泼墨。
与容远岐的洒脱狂放、不拘小节不同,容子修此人,喜静好风雅,写得一手好字,乃是闻名东陆的雅君子。
“伯父。”容佩玖唤道。
“来了?”容子修笔下未辍,继续慢条斯理地运笔,“方才,褚清越来过了。所为何事,想必你是清楚的。”
“是。”
容子修援笔蘸墨,低头笔走龙蛇,“时间过得真快,你与舜华儿时玩闹嬉戏的场景似乎就在昨日,转眼间竟都长成大姑娘了,也到了该当谈婚论嫁的年纪。”容子修扫了容佩玖一眼,感叹,“你随你爹,性子洒脱,不拘小节。舜华与你恰恰相反,少年老成稳重,克己自持,从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过错。常言道,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时常在想,以如此小的年纪名动四方,对她而言,究竟是幸或不幸?她自小便活得一丝不苟,喜怒不形于色,每走一步都力争至善至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以至于养成了个淡泊的性子,心中所喜从不与人分享,心中所爱亦不会放下身段去争取。”
容佩玖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候着容子修的下文。果不其然,只听到容子修话锋一转。
“既然你已清楚褚清越登门所为何事,那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是,伯父但说无妨。”
容子修行云流水般回锋收笔,将紫狼毫笔搁在紫檀雕海水兽笔格上,盯着刚刚写好的“静”字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将青玉貔貅镇纸从宣纸上移开,一把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重又提起笔,“你大姐对人动心不容易,你可否成全她这一次?你年岁尚小,东陆除了褚清越,还有无数青年俊杰,其中自有你的良配。再说,两姐妹争一个男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恕小九无能为力,褚清越并非小九能够左右之人。”容佩玖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容子修把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掷,厉声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你大姐抢了?!你是不是以为,以你如今的成就,我们这些长辈是不够格管你的了?!”
“伯父严重了,小九不敢。”
“不敢?!”容子修嗓音陡地升高,“这世间还有你容佩玖不敢的事?!从你自作主张选择杀修开始,你可曾有半点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容佩玖垂眸不语。
容子修闭眼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小九,我问你,你大姐平素待你如何?”
“大姐姐待我很好。”
“你也知道?!从小,你大姐便处处为你着想,处处让着你,处处护着你。小时候,你性格孤僻不合群,你大姐想尽各种办法为你找寻历练的队友。你爹去世之后,是你大姐不分昼夜地陪着你,安慰你。你擅自选杀修,你大姐在我面前为你说尽好话,求我不要追究于你。你说说看,你大姐可有半分对你不住之处?!”
“并无。”
“既如此,为何你却要做出令她蒙羞之事?!为何你却要将她置于如此可笑的境地?!为何你就不能也关爱你大姐一次?!再者,你大姐与褚清越的婚事,明明是我与已故褚宗主一早就定好了的,现如今因为你,他褚清越不认账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你让你大姐以后怎么见人?!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改变心意?!”
容子修的咄咄逼人让容佩玖胸中升起一股乱流,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番说辞下来,他占尽道理,自己却俨然是那不懂知恩图报、不知羞耻之流。然而,撕破脸,现在却还不是时候。父亲的死因尚未查明,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先乱了阵脚。
“父亲!”容舜华走了进来。
见到容舜华,容子修神色略微缓和了几分。
容舜华走到容佩玖身旁,突然朝容子修跪下,“父亲,舜华并未对褚宗主动心,褚宗主也并非舜华心中良人。小九既与褚宗主两情相悦,还请父亲成人之美。小九与我同为容氏族人,与褚清越结亲的是小九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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