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夕阳图,那是承欢刚进宫时候的事了,见他房中的戏鱼翡翠屏风忽然换成了木制扇画的,便好奇问了一句,那时他是如何应答的?
好像笑着,眼眸里带了几丝欣喜和骄傲,朱唇微启,“翡翠的放在屋里太乍眼,不如换成这个好——”
承欢还要说什么,但被他打断,他说,“画是好画,哪位画师所做的?承欢,你可别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舞文弄墨,多添了几分书生气,朕不喜欢”
殊易至今还能回忆起他当时的眼神,却在此时方恍然大悟,那个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和倏然落寞下去的眼眸,原来叫做失望。
战战兢兢地掩藏,只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不喜,他委屈,他难过,可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做真正的他,既如此,何来信任?
他又如何去了解?又怎能怪他不了解?
霎那间,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或许就这么放了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殊易再一次面色不善地离开了温德宫,每次都是如此,带着沉重的思念而来,坐在屋子里,环顾四周,待上一段时间,再忿然离开。像是抑制不住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的想念,又像是只有如此才能停止这份想念,帝王心,任谁也猜不透。
就连殊易自己,也看不清。
夜幕降临,殊易再一次唤来了暗卫,暗卫心怀忐忑,毕竟皇上去年的交代的事到现在仍无结果,虽皇上不曾怪罪,但毕竟君心难测,谁能料想哪一次的召见便是踏进了鬼门关呢?
只是这次那暗卫担心错了,这位帝王仅仅负手立于窗前,微风拂过发梢,衣袂纷飞间恍然带着怅惘与悔恨,他似不在意地抬起手,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好像用了许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从此以后,不必再寻了”
暗卫一怔,不明其意,他们辛辛苦苦找了一年的人,就这么不找了?虽然于他们讲不是坏事,但这一年里不就白忙活了。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忙应了句“是,属下遵命”,便又在殊易的屏退下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殊易并不甘心。
他还想见见那孩子,看他在宣纸上写字绘画,听他伶仃如泉水般的声音,再仔细瞧瞧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在月色下流转的如星双眸,藏有万种风情的眉梢眼角,还有那苏绣团云图案的衣袍下包裹着的颀长身材……
但已不想再寻,就像是一场无言的战争,他找寻越久,越失了作为帝王的尊严,只是一个禁脔而已,跑了便跑了,不怪罪已是圣恩,何必再用心去寻?
殊易似乎觉得,再继续找下去,他就输了……
又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真的没有动心。
算了吧,殊易这样想,就算了吧。
七月二十,殊易“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都城出发,因这次出行算是微服出巡,故殊易并没有带多少侍卫,身边只跟了常伺候的谢全和几个宫人,其余的一些暗卫沿途保护,旁人见了的,也只道是哪家的公子哥游玩罢了。
这一日刚过午时,殊易一行人在江镇落脚,从这里到山阴会稽是最快的,但也要一整天的时间,所以才决定在这儿歇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走。
定好了客栈,却听周围人不约而同的提起一位“沈公子”,不解,便找了小二来问。小二闻之笑道,“这位爷打眼一瞧就是外地来的,怪不得不知我们江镇的沈公子了,他制的香粉香膏可谓一绝,咱们江镇的老老少少论谁都有一份,爷也可去瞧瞧,近来桂花新开,桂花香粉卖得极好呢”
殊易听着有趣,便问了小二位置,小二大致指了一个方向,“就在西街,一品居门口,说起这一品居爷也一定要去尝尝,他们厨子做的菜,可不比宫中御厨差!”
小二夸得天花乱坠,倒是勾起了殊易的好奇心,用过午饭,殊易便只带着一个宦官往那小二说的西街去,沿途问了许多人,方才在西街的尽头处找到“一品居”,心里却是纳闷,这样有名的地方,为何偏偏选了如此偏僻的店面?
正疑惑着,殊易终于注意到摆在一品居对面的摊位,那是个青衫公子,遥遥地看不清面貌,只一眼瞧去知气质不俗,却见眼上缚着三指宽的绸带,看来是个瞎子。
摊位旁只有几位姑娘,殊易等着她们好不容易恋恋不舍地离开后,才走近了,瞧清了那位在江镇出了名的“沈公子”。
即便眼睛被白绸遮住,但那鼻子嘴巴,如瀑长发,还有那摆弄香盒的如玉手指,都像一团团火焰,在一瞬间将殊易的心燃烧成灰。
容貌无暇,身段极佳,一举一动间是惊心动魄的俊俏,一颦一笑间是惹人心醉的惊华。
这人是谁,不就是他找了整整一年却仍无结果,他念了一年终要放弃,他思了一年也从未停止的——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