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派谁去的事情上了,这歪脑筋,竟然打到了十五岁的小郡主身上了。
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花季少女远送大漠和亲后的情形,一旦真去了,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
见我反对,保守派又报上了几个人名儿。
其中,我又听到了好事儿轮不上坏事儿少不了的安襄离的名字。
我思忖片刻,还是没有反驳这个提案。
下了朝,照例去皇上宫里请安。
太后也在那儿,拉着我去了偏厅说了些话。
大抵还是和亲的事情,太后喜欢安襄离,自然舍不得她远嫁蛮夷之地。
我安抚道:“我自有替她打算的考虑,且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符泠率军打仗,这仗若是赢得漂亮,我们也不必真走和亲这一步。”
“是这话。”
我凑近太后,压低声音道:“而且,如果真要和亲,她自然要划到皇籍,以后就是皇室的人,跟安家没关系了。”
太后并不糊涂,立即听出了我话中涵义:“你是想动安家?”
我冷笑道:“二哥哥若是乖乖去瑠国继续做质子,安家没了反我南朝的心思,我就不动,可是若……”
太后低声道:“阿流是听说了什么吗?”
我摸摸脸颊,上次遇刺划破的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个淡粉色的印记。
“祖母,若要人不知……”
太后是个好事儿的,听我故作高深莫测的一发言,觉得要有事情可搞了,高高兴兴的就回了寝宫,全然没有我要拿的人也是她孙子她这个当奶奶的应该一碗水端平的自觉。
太后走了,我便去了帝寝。
皇上正在颤颤巍巍的喝药,见我来了,很想同我说话,却终究没有开口。
父女形同陌路,也有许多年了。
本以为这次我请了安又会匆匆离去,却没想到我直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等宫人给他喂完了药,我屏退她们,才缓缓道:“父皇,其实您是个好父亲。”
这是我许多年来第一次叫他父皇,他身子一颤,虚空的腿忍不住激动的颤抖。
“那时候我……”我拿捏措辞,“有些寻死觅活的……”
“我记得,我吞过百草枯。”
这个号称一百个神医就在身边也就不过来的□□。
“虽然吃的少,可是依照我那时的身体状况,也差不多能要了我的命。”
“我身边的暗卫有父皇人罢,为了保护我才存在的。知道了我吞了百草枯,你都病成了那样,还是强撑着去了我宫里。”
腹部干裂痛不欲生时,我听到你颤抖的唤我阿流。
“我之所以能被救过来,大抵是因为……”
我想笑,可是眼泪却簌簌而落。
“因为你……你跟那些邪物做了什么交换罢。”
皇家极力掩藏的腌臜东西。
以血养邪,以命换命。
“父皇,你同阿流讲实话,你……你的阳寿……”
皇上唇角微动,眼眶红了起来:“父皇原本就没几年好活了,承蒙先祖保佑,我这条老命,还能做得交易。你没事了就好,父皇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你母后了……”
“当时喂我的丹药乱了我的意识,我忘记了好多事情,记错了好多事情。现在,现在我才记起来。”我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这个男人,是南朝的君主。
母亲的夫君。
我的父亲。
他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甚至为了延绵南国血脉把母后用于交换。
可他也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他一个力求万岁的人,竟然因为想让女儿活下去而自愿以命换命。
皇上拍拍我的手,边咳边笑道:“父皇错事做得多,曾被人说命中无女,可偏巧又有了你。这岂不是恩赐?当然……当然要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你。”
说了这一大串的话,他又猛咳起来。
白绢布上印上一大块血痰。
“你不必难过,人,总要有这一步的。”皇上笑了笑,“你现在记起来了,不怨恨了,父皇就知足了。”
他看起来很苍老。
很疲倦。
但又很释然。
我握住他浮肿的手。
想起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像是小尾巴一样的时候,那时候这双手,还能有力的将我抱起来。
“你回罢,昨夜没好好休息罢,眼下都有乌青了。不必总来看我,虽是身子大不如前了,倒也不会就在这一日两日就断气了。”他笑道,“不必难过,要能换女儿平安快乐,每个父亲都会这么选择的。”
我擦着感动的泪水往回走。
正想说这段父爱如山的深情我得缓好久呢。
结果暗卫突然出现。
给了我一个飞鸽传书里面的书。
说通俗点就是,我的泠来信了。
你看这人,昨天刚走这就舍不得我了。
真是的,离了我就这么不行嘛。
我刚才在皇上面前的涕泪瞬间消失,喜滋滋的拆开信。
就一句话。
吓破我胆子的一句话。
“听说你夜留安襄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