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之上声音早已被嘈杂的人声遮盖,向西燕帝的船只求救更加行不通。
“公子,我们逃不掉了。”傅遗瑷盯着他们沉声道。
“跳下去。”苏玄抓住她的手说。
“跳……”话到嘴边身子便随苏玄一起坠入河里!
冰冷的河水吞噬着呼吸,傅遗瑷微眯眼睛看着漆黑的湖水,她不懂水性,喉咙已经灌了不少水,一阵窒息胀痛胸腔,她双手挣扎着,苏玄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去,冰冷的触觉贴在她唇上,温热的气流缓缓地渡进她的嘴里。
两人浮出水面,一道身影似水鸟掠鱼将他们捞出水面带到岸上。
傅遗瑷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嘴里吐出几滩河水,冻僵的全身颤抖不止。
苏玄倒在另一侧喘了喘气,正要开口唤她却被一只手点住穴位,昏了过去。
“姐姐。”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一件青色大毞将她湿淋淋的身子裹住。
傅遗瑷怔怔抬头,原本一脸恬淡,脸色骤然大变。是惊骇更是难以置信,双唇经不住颤抖。
“姐姐,还冷吗?”冰冷的眼睛始终让人摸不透,眼底的光亮寒意森然潜藏着无法看清的情愫。
“你,你怎么,在这里?”
“回来的暗卫说你在西燕,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傅昭华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疼惜的神色展露无遗。
“昭华……昭华……”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追她至此。傅遗瑷冷冷的甩开他,往后退步,再次相见已人面桃花,她冷眼看着他,问:“你又想做什么?”
傅昭华一愣,神色哀伤,“姐姐,我只是想见你,不会做别的,不要见到我就避得远远的,我是你的弟弟,姐姐不要这样对我。”
“弟弟……哈哈哈……弟弟。”傅遗瑷抬头大笑,快要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撕裂,咬牙瞪着他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弟弟……费尽心机想要杀我灭口,上次没弄死我,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傅昭华抓住她的衣袖停滞住,她一脸冷漠待要挥开他的手,傅昭华突然跪在地上,眼睛黯然神伤紧紧抱住她的腰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衣袍里,傅遗瑷怔然动弹不得。
他声音冰冷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姐姐,……原谅我,昭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她是他最尊贵的明珠,珍藏之不及何其想要毁之。
“为什么……要那样做。”她低视抱住自己的少年,悲哀道。为什么要将她成为人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是我的错。”他欲言又止垂下睫毛。
“很好……昭华啊这天下能给你的我都给了,要杀要剐随你意。”傅遗瑷将手垂放在身侧,压住心底一丝不忍,寒声道。
“我说过不会杀你,昭华说到做到,姐姐,求你看看我,看清我,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祈求,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对她温顺呵护的弟弟。
冷风,灌过假山石畔吹起呼呼的响声,吹起两人的衣袍。
她打量他,这个孩子为何变得这般,他的脸更加刚毅,身高又出好多,黑漆漆的眼睛像玻璃一样透过她的容颜,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我回去吧姐姐,我会保护好你,再不会放任任何人伤害你。”
“回不去了。”她叹息道。自他逼宫那刻起,就注定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回去后她要以什么身份留在宫内?先帝还是太上皇?她才十七岁难道要在那空荡荡的宫殿内老去。
“姐姐,你做了五年皇帝日夜操劳昭华从未见你真心笑过,你却能对他那样笑,现在我做了皇帝你一定伤透了心,很多时候我再问我自己帝王究竟是什么?它让我失去了你。”
一山不容二虎,她的退让则是他的迈步。
“帝王啊,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座上去是那么高高在上呼风唤雨却也是那么的孤单,帝王注定你将一人孤军奋战面对丛丛困难,当你穿上龙袍站在万人之上接受众人洗礼,实则内心万般渺小,一支御笔包含了多少心机与权利,而自己唯独不再是那个自己。”
傅昭华松开手起身,长睫轻颤,握住她的双肩道:“若我将皇位还给你,你会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她沉默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
“姐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除了皇位,只要她开口他确实会将天下间的美好都捧到她眼前,可惜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这天下一人的真心。
傅遗瑷朝他温和笑道,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突然盯住地上昏睡的苏玄,瞳仁中杀意迸溅,问:“是不是为了他?”
她止住傅昭华的手,急声道:“别伤他,他只是个宦郎,不是苏婳。”
“我竟不知天下还会有与苏婳那么像的人。”傅昭华嗤笑一声。
傅遗瑷面露为难道:“当我被人卖进青楼他帮我许多,不然你姐姐我可要被逼着接客。”
“天下谁敢这样对你,我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他眼眸深邃阴狠,硬朗的轮廓被月光拂上一层柔和的光泽,十五岁的他身上竟有一番帝王荣贵,手握生杀大权。
傅遗瑷眼眸清透,抬指抚平他微蹙的眉毛,“皱眉会老,以后宽宽心,元国还需要你执掌。”
他抓住眉上的手指,放在心口处:“姐姐。”
她用空着的手指向对面灯阑处,微笑道:“昭华你看那是什么?”
“百姓。”
“他们晨起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虽然平凡却很快乐,比起皇位我更向往这样的生活,我说过不会怪你夺位,因为你比我更适合那座帝位。”她转身目光坚毅道:“为帝便要隔断一切阻碍,就像当初你助我登位时的坚决果断,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绊脚石,昭华回去吧。”
傅昭华已知多说无益,无奈苦笑,是什么令她如此执着。
河岸,迎风而起的芦苇摇晃着枝干,悠悠荡荡承载着多少女孩梦想的河灯,那之中是不是也饱含着她的梦呢。
但曾相见便相知,
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
免教辛苦作相思。
傅遗瑷啊傅遗瑷,没想到你却是个可怜的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