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深重,她起身准备回庭帐,猛地发现一人带着仓促焦灼的目光紧随她。
傅遗瑷暗觉不妙,现下躲闪不及,只能立在原地迎接贵客。
“太上皇这是怎么,坐在外面是等谁人?”木拉格正装打扮,杏眼柳眉,粉黛惊艳,锦绣罗裙曼妙诱人。
转眼间,那人已经浩浩荡荡停在她眼前。
傅遗瑷墨色秀发挽成云母髻,一支海棠木簪斜插发中,额间点缀着明珠般大小的蝴蝶,与身上的绛色华服辉映。
她神情自若款款走去,裙裾逶迤,端庄高贵。
“木拉格郡主怎么来了?”她唇边含笑,温婉道。
木拉格冷笑道:“你别管我来做什么,我只问你,你可是想见琉玉公子?”
傅遗瑷敛眉问:“什么意思?”
“我父王木哈王成功逼退三国盟军,大王现下正盛情款待,据说今夜准备一场人虎斗,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
“人虎斗?”
木拉格笑意更深,道:“主角是琉玉公子苏婳,大王说了,若是琉玉公子无法杀死那只胖虎,就等着被老虎吃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她心口跳动,慌张的问。
“你确定要随我一起去?宴会开幕,琉玉公子不知现在可成了老虎的大餐。”
“木拉格郡主,请你带我进去。”
木拉格不禁挑眉,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宴会设在九层高塔之上。
四周摆着的石柱灯盏通透明亮,高山百尺,隔间较大,却无护栏,稍不注意站在边缘的人必会坠落塔下。
百尺之高的塔下是白雾皑皑的景色,大小的石块巧妙叠起。
傅遗瑷面露难色,看向与虎斗争的苏婳。
心猛然堵在了嗓子眼。
“苏婳——”她焦急的喊他的名字,想要飞奔到他身边,然而木拉格却一把将她紧紧抓住。
轻声说:“大王童心未泯,竟也有这等喜好,隔岸观火,坐看人虎斗。”
“是,是文玠这样做的……”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问。
“自是,大王对琉玉公子本就恨之入骨,借助我父王立此大功,便来个一箭双雕解决心头之恨,不愧是我突厥大庭王者,此计妙哉妙哉。”
傅遗瑷捏紧双手,身体恍若掉落冰窖,寒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么卑鄙的事,文玠,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不会杀他的。
她咬紧牙齿,巧力之下甩开木拉格的手,眼疾手快抢过身旁侍卫的剑,扬手丢向与虎撕扯的苏婳。
“苏婳,接着——”
苏婳蓦地愣住,抬头惊讶的看向远处的女子,脸颊煞白,看着剑飞向他,手臂钝痛。
老虎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咬下一块肉,鲜血四溅,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傅遗瑷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迅猛后退几步,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转之目空一切的看向她,清冷的目光逐渐悲悯。
“遗瑷,好好活着……”
傅遗瑷震惊不已,眼睛忽的瞪大到极点。
白袍血染,触目惊心。
苏婳转身飞快跳下高塔,白袍蹁跹即逝,落下几滴艳红,自茫茫雾霭中消失不见。
“不要——”傅遗瑷扑向边缘,被文玠身边的侍卫挡住,扑了个空。
“苏婳——苏婳——”她眼泪模糊了视线,趴在塔边歇斯里地的呼喊着,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入云雾中。
“不要啊,苏婳,你回来,你回来——不要离开我——”她仰头悲痛欲绝,歇斯里地的大哭。
文玠自台阶之上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音域清浅:“遗瑷,遗瑷。”
“苏婳,我的苏婳,我的苏婳他不见了,不见了……”傅遗瑷摇了摇头,心坠入谷底,失声痛哭道。
“遗瑷,你看看我,遗瑷,遗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文玠……,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逼死他!为什么,为什么啊!”她揪住他的衣服撕扯着厉声吼道。
“我没有……,我没有逼他,你相信我,你那么在乎他,我怎么可能会逼他去死,是他自己跳下去,不是我。”文玠悲伤的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着唇说。
傅遗瑷咬了咬牙,阴冷的目光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我不爱你,所以你想方设法要他的命,是你文玠!”
文玠脸色顷刻苍白,颤抖着唇道:“没错,我是想过要杀他,可是……,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才没有痛下杀手,我知道杀了苏婳,你便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遗瑷,你要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傅遗瑷冷笑道:“好,我相信你。”
文玠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继而吻住她的唇,安抚道:“这是阴谋,一定是谁设计好……”
话到口中,猛地一震撕裂般的痛楚袭来,他惊诧的凝眉盯着她,看向自己胸口上的发簪,一口血瞬间喷涌而出。
“文玠,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跳下去的人不是你!”傅遗瑷抽回发簪,再一次狠狠地扎进他的心房,凄厉道。
文玠身体战栗,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将她搂在怀里更紧,不顾她的反抗,咽下口中的血,温柔的声音夹杂着痛苦沙哑道:“遗瑷,我没有害他,你想要杀我,随时可以动手,只是……你不听我解释就要取我性命,我希图雅不会认这个错。”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文玠,你不是一心想要我爱上你么,别做梦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你,人虎斗,好一个人虎斗。”傅遗瑷阴沉沉笑了笑,笑的眼泪滑过脸颊,眼睛空洞看着他,说:“文玠,我根本就没有爱过你,从来就没有爱过你!誓言池,终归是属于你的梦!我要去陪我的苏婳,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恶心的男人!”说完,一手推开他的身体,转身跳下高塔,长发飞舞,绛色华服消逝,隐匿在凡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