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是被长公主身边的余嬷嬷送出来的。
此时正值午后,天光丰足,下山的道路上满眼碧丛。
站在高处往山下看,村落绵密而布,今天真是个收粮的好日子。
没错,她要去收粮。
现下是四月初,上一世的时疫疠气便是在这几个月发作的。彼时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①
京师周边大量流民涌入,为防传染,京师外城门紧闭,流民盘旋在城外,无人管制。
彼时,她镇日的窝在明感寺中,只顾着伤春悲秋,分不出心去关心周遭的人和事。
待半个月后,她才发现明感寺已被患了疠气的流民占据,寺中的好些尼师都不治身亡。
等到事情平息时,已是入冬,乃是松江县的十几名医师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制出救治丸药,这才渐渐将疠气病渐渐压制。
经此一役,大楚元气已伤,这才有后来辽人的趁虚而入。
灵药不是神仙,她没有法子去弄清楚疠气病的发病原因,也无法阻止疠气的传染,一人势弱,她只能做眼下能做的事。
她诚恳地告诉自己的姑姑长公主周琼华,莫嫌烦,上书圣上,加强国中各地的清洁卫生,预防热毒症。再有,便是去松江县请来这十几名医师,闭门造药。
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知道将有时疫,索性将此归结于佛祖托梦,又跟长公主打了个赌,若有假,不仅奉还长公主所给的银钱,还翻倍赔偿。
没错,长公主交于她一万两银票。
到底还是小气了些,灵药沿着两旁遍布明丽翠意的山中小路往下慢慢走去。
前头是片苍翠山林,转过爬满青叶的山石,忽见有一人一马立在林子口。
黑马健壮,低头闲适吃草。
而那人,月白衣衫,斜倚身后的苍树,沈腰潘鬓,一派悠然自得。
沈腰潘鬓……
他的腰束的紧紧的,其上挂了一枚油润玉佩。
这把腰真的不错。
灵药闪了闪神,脚步已近。
青年抬起头来,轻笑。
笑意弥漫在他的鬓丝眉宇之间,无处不令人赏心悦目。
陈少权。
灵药下意识地去抚耳边的碎发——方才在长公主府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新衣裳,长公主的衣衫,不是大红便是鲜绿,好容易寻了件藕色衣衫,穿上倒也合身。
他是在等谁?灵药忍不住想,便也问出了声。
“陈公子是在等人么?”
陈少权笑了笑。
“春光好,四处走走。”他仰头望了望天。
灵药却不信,心中微动,快步走到他身前,仰头和他说话。
“我不信,莫非你是等我,找我有事?”
陈少权微笑。
“我怎知你几时出来。”他道。“难得来山中,让乌云放放风。”
灵药哦了一声,还是不信。
“山下也可以吃草啊,为何在长公主府门口。”灵药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少权拍了拍手,将乌云的缰绳牵在手中,慢慢往前走。
“这里的草分外丰盛些。”他道。
灵药追在他后头,继续发问。
“你怎么会来长公主府上,莫非你也是……?”灵药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又再三上下打量了陈少权的脸。
公主好找俊秀小郎君……
陈少权停步,好笑的看着灵药。
“我也是什么?”他问。
“和我一样因为容颜俊美、气质出众而被公主请去……请去做客。”灵药不假思索道。
陈少权笑出声来。
“不敢和姑娘一般。”他拒绝了灵药的形容词。
灵药回想了一下今日晨起的情形,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白玉京,一个是锦衣卫镇抚使,一个被称作小公爷,又与那传旨太监魏长青相识,又怎会是被掳进公主府的。
失言了。
“其实我是长公主从前的故人,与她商谈些机要大事,在后院起了误会才被捉住了,多谢陈公子相助。”灵药急急道,岂料这一声谢出口,她又后悔了。
自己身上踹了一万两银票,万一又被他匡走怎么办。
黑马乌云啸了一声,不耐烦了。
陈少权拍拍乌云的背,安抚了一下。
“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山下的村子,去收些粮食。”灵药道。
“收粮食?”他有些不解。
“我住在附近的山上,家里头人多,要多存些粮食。”灵药认真解释。
“多少算多?”陈少权道。
“大约上万斤。”灵药盘算了一下寺中所需,道。
陈少权点点头,并不多问。
“农户的粮食多卖与砻坊,眼下去山下,收不到粮食。”他道,“砻坊多在聚宝门外。”
灵药哦了一声,望了望天。
春光弥望,日光正好。
“原来如此,那我便去聚宝门好了。”灵药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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