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高濠深,固若金汤。
万民在城下哀凄,哭泣声惊起了周遭原本安静的老鸹,乌压压地一大片,遮天蔽日地展翅往山西大槐树老鸹窝①飞去了。
陈少权静立城门下。
心中百千忧虑钝重,难以安定。
今晨三更,他与白玉京打了一架。
就在午朝门前,宫门未开,晨钟未起。
白玉京脸上还挂着伤——那一日军学和卫学的闹剧,让他挂了彩。
打他的是定北侯府的滴次子程世万。
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就那么几家,自小玩到大,彼此之间都是相熟的。
今日你打了我,明日我再打回来。
就如他和白玉京这一仗,为他人而起,又因他人而熄。
为的都是万民。
“数万百姓哀凄城下,五成兵马司堂堂指挥使竟然城门紧闭,不愿接纳我大楚百姓,啧啧,铁石心肠!”事情起因便是白玉京的这几句话。
他在三更的宫门前,背后是玉色光晕的宫灯,指责陈少权漠然置之、铁石心肠。
“打小我就瞧出你是个凉薄的人,太学里的青蛙夜里叫白天叫,你叫人全捞起来扔了;定北侯家的程小子不过撕了你的书本子,你就砸了他的墨盒子,堵他家门口揍他;我家三妹妹不过是多看了你几眼,你便说她五大三粗、不知礼节,不似个姑娘家;你爹爹不过是娶了个续弦,你就抛下你爹爹出走三五年,我识你二十年,竟全忘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玉京骂的酣畅淋漓。
陈少权是听到最末一句才翻脸的。
太学里的青蛙,他是叫人捞了,但却是到了南玉带河放生。
定北侯家的小子,他是揍了,但起因是那小子撕的是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书籍。
至于他白玉京的庶妹妹,成日价的缠磨他,他说她不知礼节又何错之有?
他父亲续弦,他离家出走……
与其说是为着续弦赌气出走,倒不如说他是因为那一句诗。
……碧海青天夜夜心。
母亲去世的前一年,他听到母亲在父亲的书房吵闹。
“好一个碧海青天夜夜心,她用情如此深,你竟半分没有动摇么?我不信!她生的那样美,整个西凉国就选出她这一个美人来,我不相信你没有动心。”
他听到他杀伐果断的父亲苦苦哀求:“鸾儿,你听我说……”
他的母亲乳名叫做鸾儿。
“鸾儿,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西凉国破,我负责押送这位西凉进献的女子进京,对她不假颜色,从未有过单独会面,至于她的心思我从来不知晓……”
“不知晓?那为何这本书里会夹带着这两句诗!她是在后悔进宫么?我真想去问问皇弟,这苏贵妃究竟心机有多深!”
“鸾儿,这书大约是当年她放置在车轿内,随从一同收拾了放进府中,我从未……”
“当真?”
“鸾儿,与你成婚前,我便倾心与你,怎又瞧得上旁人。我敢起誓,若对你有一分隐瞒,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后来他的父亲和母亲就和好如初了,感情比从前还要好。
天不遂人愿,第二年他的母亲便亡故了,这也就罢了,父亲丧妇之痛未过一年,竟要娶新妇,而这新妇,听闻是宫里头那位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苏贵妃牵桥搭线的。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怨妇。
年方十二的他,出走是为了去边疆寻他的父亲,他要问个清楚,究竟与这碧海青天的苏贵妃有何瓜葛……
少权陷入了思绪当中。
白玉京却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来揪他衣领。
又没陈少权高,便有些仰视陈少权。
“外头是活生生的人,是活生生的我大楚的百姓!你就忍心将他们锁在城门外头,任热毒肆虐?死伤增多?”白玉京大吼,“若是后头有辽人追着这些百姓,你是不是也会一言不合就关上城门!你的良心呢!亏你还是国公爷的儿子!你的血性呢?就这么冷血无情吗!啊?”
守宫门的护卫忍不住侧目。
陈少权狠狠地推开他。
“天真!”他反驳白玉京,“外头是我大楚的百姓,可里头也是我大楚的百姓!热毒肆虐,传染极快,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隔离,将他们放进城,是想将热毒扩散吗?”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白玉京愚蠢。
于是,白玉京和他打了起来。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打到最后,白玉京只记得是因为一句愚蠢。
其他的倒忘了。
大朝会上,圣上忧心万民,特命了太医院四十名太医随着陈少权到聚宝门下查看流民病症。
又令户部拿主意如何安置万民。
再令兵部侍郎林存志接管锦衣卫、京城守备军、五城兵马司。
总之,城门十三道,绝不开启。
可户部的办事效率让人生愁。
这会儿已经午间,外头的流民困顿城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