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城下,热毒悄悄蔓延,流民已然倒下泰半。
若是下雨,热毒会更肆虐。
陈少权抬头看天。
云团四合,微雨将落。
太医院的院判郑茂行引着四十名太医登上城墙。
“郑大人请看看吧,据说是热毒。”脸上挂了些彩的陈少权望着城下委顿的百姓们,忍不住声音低沉。
郑茂行是个面容白净微胖的老者,约有五十多岁。
他望着城下的百姓,摇了摇头。
“无药可救。”他道,“世子爷也说了,他们是热毒。我从医四十年,从未见过热毒病人好起来。”
后面的太医跟着点头附和。
“是啊,热毒有许多病症,有的高热不退,有的呕吐不止,还有的昏厥休克……摸不着病因啊。”
“这病因摸不着,又没什么预防的法子,只能任之处之,无方可解啊!”
“唾液飞沫皆可传染,这样凶狠的病症,几十年未见啊!”
陈少权静静地听着太医们感慨,心中只觉烦躁。
“太医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他们都说治不好,那自然是治不好的。”京城守备军的统领夏乐康叹了一口气。
“太医们原来是这般诊病的。”陈少权冷冷道,“不近病患之身,距离二十丈之高,只远远看去,便可得出无药可救的结论。”
他拍手叫好。
“太医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他忽的抓了郑茂行的衣领,将他推在城墙上,道,“这数万百姓,你一句无药可救便打发了,可有半分医者的仁心?”
郑茂行吓得从城墙上滑落在地,不住的告饶:“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息怒。”
“若想世子爷息怒,这便开了城门,领了太医们去百姓中瞧瞧。”白玉京自一旁慢悠悠地走上城墙,挂着一脸的伤道。
“这……”郑茂行看了看身周面色各异的太医们,嗫嚅不敢开言。
“来呀,绑了郑大人去城下,郑大人打头阵,太医们自然敢去了。”白玉京抱了膀子,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这便有人拖了郑太医往城下而去。
剩余的太医们面露恐慌,便有一人怯怯出言。
“还请大人们容我们换上衣衫,戴上面巾,一同下去为百姓们诊病。”
“这话说的还像个样子。”白玉京淡淡道,便吩咐兵士将太医们领下去了。
少权大踏步跟着下去了。
白玉京喝住他。
“打了我你还想走?”
少权侧头看他。
“改日再打,今日恕不奉陪。”
白玉京哼了一声。
城墙下开了个小门,将几位太医与陈少权、白玉京送出,便关上了。
委顿在地的流民们哀嚎声四起。
“大人,救命啊。”
“神医啊,求你们救救我们……”
“都死了啊,我一家老少就剩我一个了……”
“没吃没喝几日了,大人们开开恩,放我们进城吧。”
……
太医们匆匆瞧了病,便进城了,言说要去研究病情,熬制汤药。
少权去寻林存志说话。
“林大人,若不许他们进城的话,当务之急便是先安置他们,”他声音清朗,“依末将所见,理应在周边安营,将流民们隔离开来,再行救治。”
林存志摸摸胡须,愁容满面。
“不是不允,只是钱呢,粮呢?户部不拨粮,你叫我如何安置。”
少权默然。
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周姑娘储粮五十石。
莫非她是知晓些什么?不然纵使是一个寺庙的人吃,短时间内也吃不下这五十石米粮。
不知周姑娘在牛首山,是否被流民打扰?
晃走不安的情绪,少权找来白玉京,又唤来身边随从。
“去家中支取两万两银,在京中购买粮食。”他说道,“我去分配人马,去安置流民。”
白玉京一笑:“岂能让你一人破费,我出一万两。”
二人相视而笑。
这时,有守城兵士来报。
“启禀指挥使、镇抚使大人,城外大报恩寺前的广场开始搭建草棚,大报恩寺的主持已出来安抚民心,另有不知哪家的仆妇护卫面蒙口巾安置流民,分发米粥馒头,又将患病的和未患病的隔离开来。”
少权和白玉京一惊,站起身来。
“是谁?”
“领头的是位小姑娘,蒙着口巾看不清面目,她说是奉将军山长公主之令,携牛首山明感寺众尼师前来赈济流民。”
少权心微动。
牛首山明感寺。
是那位周姑娘。
白玉京冲他一笑:“少权,你的周姑娘来解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