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想了想,还是将那发膏给涂上了一层,她有种直觉,萧怀雪之所以这么反常,定是与她的头发有关,因着那日萧怀雪是特地闻了闻他的头发,故才如此反常。
或许,他喜爱的是这个味道?婉柔不清楚,正如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今日要固执地涂上这一层发膏一样。
可她还是这般略含忐忑地入了得闲殿。
她姿态得体,款步生姿,微抬着头,背脊挺得极直,宛如幼时那般规律自己的长尺仍覆在背脊之间。
虽心里有些急躁,可她也只是微微加快了步子,夏日清风拂过她莹白的脸颊,将她鬓发撩起,幅度却不大,反倒为她增添了一抹随意。
她生的极好看,举止大方得体,这般可人儿即使是放在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如云的宫中,亦不至于轻易叫人比了下去。
任谁也想不到,这般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妙人儿,竟只是区区一个殿前小丫鬟,伺候的,乃是当场圣上九五之尊,这夏丘国的君主。
凭什么呢?婉柔偶而也会想,自己身世并不差,自幼也算饱读诗书,现如今却要收敛才气伺候这么个人人都恨的暴君。
十五六岁的年纪,纵使天性清冷,到底也藏了几分小脾气,婉柔每每思及此,便总要升起一股高山流水难觅知音,怀才不遇之感,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最近她对那性子孤僻残暴的暴君越发难忍。
可到底只是个殿前丫鬟,纵使她再不悦,却还得依从。尤其最近那暴君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不可言说的眼神,更是让她难忍。
今日呢?
萧怀雪这个暴君定会如往常般那样炽热地注视着自己,她很厌恶,可心里却不知为何又有一丝窃喜。或许这一次她该主动些,同他敞开心思一番?
可没有,萧怀雪恢复了从前那般,点头之交,恭恭敬敬。整整一个早晨,萧怀雪再没有那样看过她。
近午膳时,他终于处理完了政事,然后叫了声:
“婉柔。”
她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来到他面前。
她站地离他极近,浓郁的发香充斥在四周,暴君皱了眉,这表示她猜的没错,他敏感于这个味道。
下一秒,她听见暴君说道:
“你可知,宫中还有谁,有着与你一般的发香?”
婉柔面色一怔,这几日间的事情一股一股涌入脑中,连成一条条脉络清晰的线,她几乎是一瞬,想通了所有事情。
何以元禄会如此匆匆忙忙地行事,何以整个皇宫都在传,暴君陛下在找一个女子,何以,何以这个人会细嗅她的发香。
理清楚这一切,婉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觉得自己挨了一个大嘴巴,将她这几日来的混沌给打清醒过来。
真是可笑至极,这一切都是一场滑稽的误会,而她,婉柔,竟因为萧怀雪,这个人见人恨的暴君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使错了的眼神儿心神不宁。
当真可笑,可笑。
她从未如现在一般,用这般毫不掩饰地恨意来望着萧怀雪,她从来都恨他,厌恶他,看不起他,可她须得维持自己面上的风度与自持,可现在,她真是气愤极了。
幸好,萧怀雪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她。
婉柔尽量保持冷静地出了得闲殿,没人知道她有多愤恨,恨自己的不自持,更恨萧怀雪的胡乱认错人。
她要找的是那个同自己有着一样发香的人?
她自然是知道的,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起他便已经注意到。只是未曾想,萧怀雪千方百计要找到的女人,竟然就是她......
这几日九姑娘出宫办事,御膳房的职责自然落在了其他那些膳娘身上,却不想,接替九姑娘的竟然就是她。
婉柔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贼心虚似的躲在暗处偷看她。
那人不期然地回过了头,四目相接,迎接她的是温婉的笑,婉柔顿了顿,回以一笑。
或许那夜闯进得闲殿的人当真是她?可她又为何做此举动?她又做了什么,惹得一向低调行事的萧怀雪不惜动用如此大的力气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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