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音告诉苏越,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情话,是绿衣回应步少卿的那一句,只要有你,去哪里都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站在院子外面,隔着一扇柴扉望向苏越。她淡淡的笑着,却掩盖不了周身的疲惫。
夕阳渐渐染红了天际,她就那样站着,那样静静看着苏越,他过来牵她的手,她却望着他忽然又道:“我原本以为,前世那样的结局,是绿衣先步少卿一步辞去了这三千界中的一方红尘。直到方才我才忽然明白,不是她来不及等他,而是他忘记了带她走。”
苏越牵过的她的手,又抬手摸了摸叶澜音的头。好似这样的动作,早已成为他用来安慰她的一种方式。
“手怎么这样凉?”不知道是否是苏越这句话问的太过温柔,叶澜音鼻子一酸,便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抱住苏越,将侧脸埋在他胸膛。苏越身上一直有种清浅的香气,以前叶澜音以为是青竹或是花香,直到她为他治病,跟在他身边认识了不少药材,叶澜音才明白,苏越身上的那种香气,是药香。
她头上的珠钗从发髻上微微歪了下来,苏越一只手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轻抚,一只手抬起至她的鬓边,轻轻替她将那支珠钗扶了扶。叶澜音抽了抽鼻子,在苏越怀里拱了拱,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很多她说不清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很是难过。
叶澜音闷闷地说道:“世人大多都羡慕神仙,长生不老,点石成金,却不知在命运面前,二者其实根本就无甚差别。”
苏越自然不会知道叶澜音和苏绯织之间的那个赌约,只是听叶澜音这番话,他便顺着同她说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叶澜音是真的疑惑了,她问道:“凡人常说人定胜天,难道都是妄念吗?”
苏越摇摇头:“不是妄念,而是一种信仰。就好比听天由命,不是不作为,而是亦需先尽人事,方能静候一样。”这样的姿势,苏越是瞧不见叶澜音那张小巧精致的脸的。他将下巴枕在她的发顶,目光看向她髻边方才被他扶稳的珠钗,目光十分的柔和。
叶澜音在苏越怀中闭上眼睛,觉得胸口闷的比以往更加难受。她略微想了一想,尔后告诉苏越:“我努力了,但是老天爷看不见,他没能成全绿衣,也没能成全了我。”
无论是绿衣和步少卿的故事,还是沈颜和韶渊之间的故事,苏越知道的并不算少,只因着叶澜音并不是个能够藏的住话的人。此番,叶澜音说了这么一句话,苏越心中便已是明了。
“可是结局不尽如人意?”他问道。
叶澜音再一次吸了吸鼻子,回道:“何止是不如人意。”
“苏越。”
“嗯?”
沉默了一会儿,叶澜音终是开口告诉他:“沈颜她……快要死了。”
苏绯织曾经告诉过叶澜音,世事轮回,沧海桑田几多变换,而人世间所有的离合悲欢,说到底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云烟。后来,冬来的小雪簌簌落在她的发上,叶澜音在这句话后头,又添上了一句话。她伏在北邙山上的小镜湖上,指尖隔着凝结成冰的湖面,一寸一寸地抚过那人的容颜。从眉梢到眼尾,再从鼻尖到唇角。她用同样的话告诉苏绯织,一念缘,一念劫。浮生缘劫,一念生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是由一念氤氲而生。一见钟情的戏码无论是在戏文中还是司命写的那些命格簿子里都不在少数,只是这一念,究竟是缘是劫,不到终局怕是也无从定论。
叶澜音知道沈颜会死,所以她去了长安城,她想救她,却不知沈颜是一心求死,根本不需要她救。
沈颜最后只问了叶澜音一句话,她问她:“你能救命,救的了人心吗?”
是的,正如沈颜所说,正如叶澜音告诉苏越的那句话,她说:“沈颜说的没错,人心若是死了,又该如何去救这个人的命?”
所以,她无能为力,只能陪着沈颜站在慈恩寺的楼阁里,看那十里一片灼灼其华的桃花。叶澜音知道,这是沈颜和韶渊最初相遇的那个地方。不知为何,叶澜音看向沈颜望向桃林那片静默的神色,忽然,便想起了这首诗。
旧时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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