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动人,“月儿在这里等着夫君。”
独孤卓英点头一笑,眼尾泛起的几丝微细皱纹更令他的这张脸充满了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
他抚了抚风霁月的脸颊,之后便拨开床帐,快步出了门去。
听着船外的两位女仆送走了人,风霁月的笑容兀自挂在脸上,却少了之前的生动。
渐渐地,那笑意也消失。
她站起身,走到华贵的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身体,唇角渐渐扬起一丝诡异的笑。
而后玉手一扯,她将一件白纱裹在身上,半露香肩,墨发散在身侧,好生明艳娇丽。
她赤着脚走向房间的角落,打开木箱。
木箱里面赫然半坐着一位男子,他的面色极其苍白,嘴唇更是似饱经风霜的枯叶。
他闭着眼,显是昏睡着。
风霁月小指一翘,捻起箱壁上的金针,朝男子的头顶利落地一刺。
不过多时,男子的眼皮微微一动,似乎醒了过来。
他的神情有些痛苦,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便是用手捂在身体左侧的伤口上。
“委屈你了。”风霁月柔媚一笑,“薛公子。”
薛灵崖抬起头,逼迫自己微微笑了笑,他的脑中一片混沌,昏迷前的事零散在脑中。
一日前,他在风霁月面前委曲求全地道了一句,“愿意效劳。”
之后便被两个大汉带回房中,严加看守起来。
他被刺伤的左胸虽敷过灵药,但一次的剂量并不能完全痊愈,之后风霁月也没有再派人去送药。
是以那伤口虽不致死,却也时常折磨着他。
事实上,就算没有受伤,他也无法逃出去,先不说这宫殿外有多少人在看守,就是周围的恶劣环境也足以杀死他了。
这宫殿坐落于九金戈壁中。
九金戈壁又被世人称为死亡沙漠,这里常年黄土漫漫,几条弯曲的小河早已干涸,已是秃鹫与尖刺植物的天下。
又有传言说,九金戈壁有妖怪出没,倘若人碰见,便会被吸尽阳气,化作土雕像而亡。
且不说这些,就算薛灵崖成功逃出宫殿,没有人为他带路,他也无法走出这茫茫戈壁。
但说来也奇怪,薛灵崖并没有因为思考这些而觉得了无希望,也可以说是,他根本没有起逃跑的念头。
他回到房中,透过木窗看向远处,狂风大作,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昏黄,可那狂暴的风好像并不能摇动他一丝一毫。
他的平静,令人觉得可怕。
扬风搅沙,天地间渐渐黑沉,黑茫茫的戈壁滩上,卷过摧毁万物的风暴。
有风的天气,时间仿佛过得快一些。
当尘土归于地面,天地只剩窸窸窣窣的风打着旋儿时,薛灵崖还在这里站着。
他狭长的眼睛变得红殷殷的,缺水的嘴唇泛白,他好像从暴风沙中走过一圈似的,忽而身体一仰,倒在地上。
伤口的撕裂感令他的唇间一动,这一动也恰巧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两位大汉推开门。
“薛共字,风左教青你区一汤。”
他们用不流利的汉人语言说着,粗眉恶目的脸上虽是蛮横,却比上一次温和了一些。
薛灵崖缓缓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好。”
这一回和上回还有一处不同。
两位大汉在薛灵崖的眼睛上蒙上一层厚实的黑布,在路上时他们没有推搡他,而是架在他身体两侧,将高佻的他夹在中间。
薛灵崖虽看不见,但他并不心大得什么也不管,只任两位大汉将他带来带去。
他侧耳听着,静息嗅着,想要记住一些蛛丝马迹,毕竟这些人神神秘秘的蒙住了他的眼睛,其中必有怪。
可惜,对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就一定做了障眼法。
两位大汉带着他绕来绕去,走了有半个时辰的路,而他想要凭着气味来做记号的想法更是不可能实施。
先不说这沙土本就混乱人的嗅觉,就他身边这两个大汉的汗味也够让他头晕目眩的了。
后来,他索性什么也不管,只养足精神来对付一会儿要见的人。
适才两位大汉所说的风左教便是风霁月,虽然照风霁月所说,这净初教有一位教主,左右两个副教主,但薛灵崖却不得不怀疑,这净初教也许只有一人管辖,而这个人正是那个令他觉得可恨又可怕的风霁月。
来到目的地,薛灵崖虽目不能视,但那种阴冷的、带着些腐湿的空气,让他猜想到此地应该是类似于地宫入口的地方。
果不其然,两位大汉放开他的手臂,与一人汇报情况后,退了出去。
而那个在这里等待的人正是风霁月,只见她的手臂似水蛇一般,挽过薛灵崖的胳膊,笑盈盈道,“薛公子,这便随月儿一同去地宫罢?”
她虽是问的语气,却并不是征求薛灵崖的意见,对于这一点儿薛灵崖自是清楚的。
而当那女子的手臂碰到他时,倘若有不知情的人看来,只觉被这绝色美人挽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真相只有薛灵崖一人知道——女子身上所有的阴毒与强烈的操控欲望令他浑身一颤。
台阶一共是一百九十一个,风霁月有意戏弄他似的,一会儿半推着他快下,一会儿又拉着他的手臂让他无法确定台阶的宽度。
这一趟台阶走下,实是像经历了几次生死一般,他的面色白如一张纸,汗从额头流下,可他还得保持笑容,不能表现出半分愤怒与怨恨。
下了台阶,又是漫长的通道,薛灵崖疲惫的精神紧绷着,空洞的风刮过他的脸颊,令他此刻感到完全失了安全感的恐惧。
哪怕身边是风霁月这样的人,也能让他稍感一丝安心,可偏生风霁月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搀着他的冰冷手臂根本不是她的,又或者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人,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极度的缺水极度的饥饿,再加上精神力的减弱,让他在黑暗中几乎快要崩溃了。
“风……左教,你在吗?”他惶恐地问道。
过了一会,“嘘——”风霁月的手划过薛灵崖的唇,“这里是教主的寝宫,不得说话。”
薛灵崖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他想她也一定是害怕的。
再走过一刻钟,薛灵崖听到远处有人在说话,似是让他和风霁月停下。
风霁月离开他的身侧,他默默地站在原地,脑中却什么也不敢想。
不敢想一会儿要见到什么,更不敢想这教主到底会是何人。
只听“轰轰轰”三声,仿佛是巨门转过三下的声音。
“走罢,薛公子。”风霁月道。
薛灵崖随之走了一段距离,又听“轰轰轰”三声,这一下子就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空气也与先前不同,这里香气扑鼻,似是身在百花丛中的一般。
薛灵崖脸上的黑布被取掉,他抬手挡住光线,在朦胧中看见风霁月站在远处。
她的脚下是开着野花的绿草地,身后则是一汪碧波荡漾的湖泊。
这戈壁宫殿下竟有如此奇景,薛灵崖只觉不可思议。饶是此刻的他已身心俱疲,也还是被这样的现象所迷住。
“过来。”
风霁月抬手道,傲慢的脸上颇有不耐,似是嫌薛灵崖被这种景致吸引太久了。
薛灵崖恭敬地走过去,两手一拱,行了一礼。
“我已和教主说过你归顺之事。”风霁月的眉梢稍稍一扬,“今日教你前来,是有一事要与你说。”
“谨听左教命令。”
薛灵崖这样说着,却不禁想起那日风霁月问他的那句话:“倘若有一天这净初教是你的了,你又何愁得不到想要的?”
风霁月的红唇扬起一丝冷笑,“在说事前,我要问一问薛公子你,你到底是忠心与教主?还是忠心与我风霁月!”
薛灵崖震惊地抬起头。
这是何意?试探?陷害?
他心念如电转,不,倘若风霁月想杀他,又何须扣一个不忠教主之名在杀他?
“我的命是风左教所赐,我此生只听命于左教你,倘若左教让我听命教主,灵崖必当遵从;倘若左教令有他意,灵崖也必当言听计从。之后灵崖该如何去做,还望左教明以指示。”
风霁月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可真是听话的麻以。”
薛灵崖压抑自己,顺从地低下头,来掩盖眸中的火焰。